第十四章 扶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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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伏在地上的柳应麒,直到此刻,才敢缓缓抬起头来,叫人看到——

他涕泪横流的脸!

他就在这这样跪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痛哭起来:“父失其子,族失其才,数代心血,毁于一旦,百年未来,一刀割之。陛下,臣如何解释!?”

这话,做天子的不好回应。

当日在长明郡,无论有多少理由。田安平杀柳神通而未被判死,是不争的事实。

天子惜才也好,更倚重田氏也好,处置确有不公。

柳应麒之哀之痛,时人皆知。

他堂堂一个世袭伯爵,哭成这副样子,难免叫人恻隐。

这种时候,自然就该国相出面了。

衡量一位国相是否称职的标准,很大程度上就看他擅不擅长帮天子担责。这个“责”,不是责任,而是责骂。

江汝默冷脸道:“当年之事,早有公断,也是你柳应麒认可了的。一案不能并做两案说,今日论的,是柳啸强闯即城之罪!”

柳应麒撑起身来,跪立着,就那么流着泪道:“柳神通虽是我子,自小却是跟着柳啸身边,他们是半师徒半父子的关系。我柳应麒无能,不能慰亡子。柳啸以神临之境,煎熬近十年,终不能忍。那是他的选择,我无法替他解释。陛下!”

他又对着天子,重重磕了下去。

砰!

额头和地面铿然一撞。

“柳啸是生是死,全凭圣裁,柳氏不敢置喙!柳应麒今日大典失礼,太庙失仪,使天下笑,罪当一死,敢请陛下赐刀,臣当自裁之!”

重玄胜眯着眼睛看大戏,心中只有两个字——“你娘!”

谁说柳氏不狠?

谁笑弱柳只可扶风?

柳氏狠起来,哪有别人什么事!

先有柳啸以神临修为,拉着田安平去陪葬。

再有柳应麒,在这大典上,一心拉着田希礼一起死。

他只不过跟着喧嚣了一句,摆出了架势,就是大典失礼、太庙失仪,该当自裁。那主动喧哗,差点动手的田希礼,又该如何?

柳应麒固然只是中人之姿,能力有限,但绝不愚蠢。

就算真是一个蠢货,怀着近十年的恨,也不该被小觑。

田希礼想在大典上借题发挥,以柳啸袭城之事,为田氏赢得足够的筹码,这是合格的政治修养。

而柳应麒根本没有应对的空间。他不可能在今日为当年之事翻案,更不可能批判天子不公。

所以他选择……

拖着对方一起死。

一个下一代就将移嫡的宣怀伯,拉着一个春秋正盛的高昌侯去死。

一个日薄西山的柳氏族长,拉着一个仍在顶级名门之列的田氏族长去死。

好像怎么算都不亏。

但生死这种事情,如何能够简单的计算?

又有多少人,能够从容赴之!

柳应麒今日,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就连齐天子,也一时沉默!

眼下的柳应麒,虽然诚惶诚恐,一副任由宰割的样子,但其实并无恐惧。

若要问责于柳氏,反正他柳应麒都要移嫡了,他的血脉后代,继承不了宣怀伯。

若要问责于柳应麒,他都主动求死了,还能如何问责!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他一无所有,他反倒不如田希礼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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