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群山回响(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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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叹气)我已经说过了,那不是我的计划,那是使者的计划。我不了解使者的计划。我知道你的审问策略,反复问我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因为我说的是实话。

问:那就说你参与的、你知道的部分。

答:我只知道当晚有四队人马同时行动,我负责拖延你们入城,给其他人执行任务创造时间。

问:四队人?哪四队?

答:南城、北城、老城各一队,还有我的一队。

问:都有多少人?

答:不知道。我不知道使者带来多少人,我只知道他划给我二十二个剑手。

问:二十几个人就能搅动钢堡?

答:还有些外围人手,都是不知情的。(疲倦)点燃一个满是柴薪的房屋不需要火把。

问:说说各队的任务都是什么?

答:我的你们知道了。老城里的那队人负责引导暴动者,必要时除掉碍事的人。去北城的人,据我所知应该是去杀白鹰。南城的那队人由使者亲自带领,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我猜……呵,还是不猜了。

问:说说博尔索·达·埃斯特,白鹰。

答:很多违禁品和人员都是靠他的路子进到蒙塔、钢堡来的。

问:他知道你们的身份吗?

答:(笑)应该不知道。或者装作不知道。

问:他为什么要帮你们?

答:因为他也有很多违禁品想要运进北蒙塔。

问:既然他为你们提供帮助,你们为什么还要杀他?

答:为什么不能杀他?他对你们是个人物,对于我们一钱不值。至于为什么要杀他?我不知道使者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使者亲自拜访过他,所以要灭口?我不知道。况且使者要杀的不止他一个。

问:使者还要杀谁?

答:(懒洋洋)与维内塔走得比较近的议员、锻炉主人会多杀一些,亲联省的人也得杀几个,做做样子。

问:为什么?

答:我告诉过你,我不知道。(迟疑片刻)你要是想听,我可以说说我的猜想。

问:说吧。

答:使者想要打破钢堡的派系平衡,除掉维内塔派的人物,进而激怒维内塔。唉,使者想要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想要什么。我猜想,我隐约感觉,陛下或许不希望看到南蒙塔过多干涉帕拉图的局势。

问:除掉白鹰和不让蒙塔干涉帕拉图,有什么联系吗?

答:(无奈)你下过棋吗?总有些人,当他下眼前一步棋的时候,脑海里已经看到后面好几步棋。陛下——亨利三世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人,预言说他的家族终将征服世界。我递交上去的情报,经常能够得到反馈,有时甚至是详细的指示。我能感觉到,虽然帝国这些年来只在北方、东方开战,但是陛下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遮荫山脉,注视着你们。”

问:我还是不理解,杀掉亲维内塔人士只会导致蒙塔与维内塔交恶,又怎么会让‘南蒙塔过多干涉帕拉图的局势’?

答: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一场带着联省人脚印的屠杀有没有可能给南蒙塔政府当头一棒,让你们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问:(交换眼神)你说的都是推测。

答:(不耐烦)对,而且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说的都是推测。

(短暂的安静)

被讯问者:(试探地问)南城现在的情况如何?

询问者:可能烧成白地,可能完好无损。为什么关心南城的情况?

答:(苦涩)南城是使者亲自负责的地方,还有顾问。那里应该被烧成白地了吧?可是那位男爵拿给我四块纽伦钟,让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了。

问:你还是没说为什么关心南城的现状。

答:(叹气)我接下来说的也都是猜的。

问:请说。

答:使者的计划的全貌,我不知道。但是根据他分配兵力的方式,还有储藏点和安全屋的位置——我知道的储藏点和安全屋都告诉你们了,全在北城。所以我猜……使者应该是想一次毁掉钢堡的两个城区。

问:南城和旧城?

答:对,留着北城。南城那边比较难办,所以他亲自带队。

问:为什么?

答:留着富人对于他的计划或许更有利。况且,若是把人的四肢都砍掉,只剩下脑袋,那他也活不了多久。

问:为什么留着富人更有利?

答:(无奈)我说过了,不要推测使者的想法。使者是皇帝暗中的手,他的计划归根结底是要实现皇帝的想法——应该思考皇帝想要什么。

问:伪帝想要什么?

答:(不自觉地紧张)我下面说的都是以皇帝‘不希望看到南蒙塔过多干涉帕拉图的局势’作为前提,都是我猜的。你们可以不记录吗?

问:说吧。

答:如果陛下不想看到蒙塔左右帕拉图的局势,那么毁掉区区一座钢堡,虽然对你们来说是灭世的灾难,但是对于陛下来说,就像抹掉地图上的一滴墨水——手笔实在太小太小了。

问:(眉头越拧越紧)

答:(不自觉吞咽口水)如果陛下想要‘蒙塔不干涉帕拉图’,那他实现目的的方式一定不会是‘让蒙塔知难而退’,而是‘让蒙塔即使想要干涉帕拉图,也做不到’。因为他是不会给敌人选择的余地的,他甚至不给他的臣民选择的余地——这就是他的风格。

问:你想说什么?

答:(迟疑)我觉得,钢堡的事情可能只是开始。如果陛下不想看到你们向帕拉图伸手,(停顿)饥荒、战乱、瘟疫……他必定有办法实现他的目的,让你们困顿在群山之中,不得迈出一步。因为他是执掌权柄之人,从这海到那海,从大河到地极——预言里就是这样说的。

问:(轻蔑)我们可不信伪帝自我神化的预言。

答:(惨笑)可是每个帝国子民都对此深信不疑。

……

第一次——实际上是第二次——讯问的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

温特斯慢慢收起卷轴,思绪还被阿方索的警告占据着。

“看完了?”病榻上的伯尔尼上校问。

“看完了。”温特斯将卷轴放进铜套筒,笑着问:“这份副件我能带走吗?”

“副件?”伯尔尼上校瞪起眼睛:“这是原件,而且就此一份!今天就要送去号角堡。看完了你给我封上!”

温特斯随手拂过油灯,灯芯蹿出火苗。他拿起装满火漆的铜勺,放在火苗上耐心地烤着。

伯尔尼上校挑起眉毛:“你能用魔法了?”

“点个火还是没问题的。”温特斯语气轻松地回答,他还是不死心:“我抄录一份行不行?”

“行啊。”伯尔尼上校轻哼一声:“你留在蒙塔,想抄几份都行。”

温特斯不说话了。他把火漆烤得熔化,浇了一点在铜套筒卡扣处,然后拿起伯尔尼上校的玺戒盖了上去。

伯尔尼上校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知道这一小卷羊皮纸会牵扯到多少人?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吗?你要是还想回帕拉图,就离它越远越好!”

温特斯叹了口气:“希望它能让联省和维内塔的大人物们都冷静下来,让他们知道群山另一侧还有一头恶龙在等着我们自相残杀——至于帕拉图的事情,就留给帕拉图自己处理吧。”

“小子,你以为你口中的大人物现在就不知道山的那边还有一头恶龙?但他们不还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伯尔尼上校接过套筒,冷笑:“这些事情就让他们考虑吧,我们尽军人的职责就够了。”

温特斯又叹了口气。少顷,他打起精神,站起身,一丝不苟地向伯尔尼上校抬手敬礼:“还没谢谢您为我筹措马车。感激不尽。”

“都是从河里捞出来的报废马车。你愿意出钱买,我倒是要替钢堡的民众谢谢你。”伯尔尼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滚吧滚吧。别让我再见到你了。”

温特斯不挪地方:“我还有个事想和您说。”

“什么事?”伯尔尼皱起眉头。

“不大不小的事。”温特斯清了清嗓子,问:“疑似宫廷法师的尸体,您打算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伯尔尼上校莫名其妙:“作为证物封存,等着上头来人查验。”

“那可不行。宫廷法师的尸体不是普通人的尸体,宫廷法师的尸体也应该是战利品。更何况那几个宫廷法师都是我干掉的,也不能都归你们吧?”

伯尔尼上校被气笑了:“那你想怎么办?”

温特斯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是一人一半!”

伯尔尼上校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久才顺过气:“行!那就一人一半。但你怎么带走?没冰窖,你怎么防腐?”

“我自然有办法。一共是五具尸体,我拿两个半。”

“给你三个。滚!”

温特斯抬手敬礼,利索地走向门外。

刚推开房门,伯尔尼上校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等等!”

温特斯握着门把手,转过身问:“您还有指示?”

“你小子,还真他妈的冷漠啊!”伯尔尼上校被拍了一下床沿:“连一句告别的话都不说。”

“我今天不走。”温特斯抓了抓被烧得短短的头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在钢堡还有事没办完。等走的时候,我会再来和您告别的。”

“不用了。别来。”伯尔尼上校沉默片刻,说道:“我十六岁从军,二十四岁进军校,这么多年戎马下来,没见过几个投脾气的人。独眼龙算一个,你……勉强算一个。你今天走出这个房门,可能以后我们就再也见不着了。”

伯尔尼上校扭头看向窗外:“小子,保重,可别死在战场上。”

“您也保重。”温特斯抬手敬礼。

“你在钢堡还有什么事没办完?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小事。”温特斯的嘴角扬起微笑:“我只是在等一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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