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尾声向你起誓(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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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发生在乔托·彭格列离开西西里之前不久的事情。

“呼啊……”

注视着写字台上银光闪烁的小巧物事, 我不由耷拉下肩膀长长吁了口气。

(说是要给我其他戒指……这个,根本不能说是“其他戒指”吧。)

虽然与阿诺德那枚云指环的色泽花纹略有差异, 但这枚镶嵌有水蓝色宝石、款式夸张酷似暴发户的戒指,怎么看都是货真价实的彭格列指环。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发生紊乱, 这应该是归属日本友人朝利雨月先生所有的雨之戒。

今天一早,我刚踏入阿诺德大人大量拨给我的私人办公室,视线就被紧紧吸附在了这个麻烦程度堪比重磅炸弹的小玩意儿上。雨指环下还压着一张小字条,上头龙飞凤舞的飘逸笔迹让我恨不得把纸条连同指环一同扔出去:

我知道克丽斯将和我一起离开,守护者之位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但是雨月卸任以后,我找不到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的人。我按我的意志把雨之戒托付给你,你也按你的意志选择你信任的人就好。

我捏着字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终于忍不住叩着桌子暴躁地骂出声来:

“哦上帝, 这也太草率了!!竟然把事关组织存亡的干部选拔工作交给旁人——”

“——哦呀,对于giotto来说,克丽斯大概早就不算‘旁人’了吧?”

紧随着这声轻巧的招呼,某颗靛蓝色的水嫩小菠萝从我身边嗖地冒了出来。

骸的精神较刚复生时好了许多, 虽然眸色仍是诡异的半边海水半边火焰, 却不再如人偶的玻璃眼球般空洞无神,稍许焕发出了这个年纪小孩共有的勃勃生气。他的装束与往常有些不同,瘦小的身子裹在一袭旅行者似的黑色呢大衣里,脖颈上绕着暖和的方格子长围巾,再配上高帮皮靴和手中的小提箱,怎么看都是一副即将出门远行的模样。

“打趣先放在一边。你这是要去哪里,库洛姆?”

“哎呀呀……你还没忘记那个名字吗。”

少年罕见地没有大发雷霆, 只是吊起唇角无力地苦笑了一下。

“听说你和giotto准备辞职后跟雨月一同归隐日本,对么?我呢,打算在这里和你们告别了。不必操心,世界这么大,总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毫无预兆的突兀辞行,令我的思考顷刻停滞了。

“告别……等等,你不一起来吗?玛蒙可是说了要和我们一同——”

“kufufufu……克丽斯在这种问题上真钝感啊。我和玛蒙不一样。只要‘这个’仍然在我身上,我就无法和你们共同行动。”

骸依然自嘲地干笑着,信手撩起额前垂落的发丝,向我展示出那只妖异而不吉的刻字红眼。

“我从戴蒙·斯佩多那里撬出的情报,可远远不止他自取灭亡的谋反计划。……那个人,似乎在寻求不老不死的秘方呢。”

“不……不老不死?!他没事儿吧他!”

终于因过度悲伤而神智失常了吗,那只大号菠萝?

不、等一下,志保确实曾向我解释过“眼”的异常力量……

“呵呵,注意到了吗,克丽斯?”

面对我愕然的表情,少年咧开嘴貌似天真无邪地笑了。

“是啊,戴蒙·斯佩多想要得到我的眼睛。在我死而复生之前,他或许根本没有意识到‘眼’的超常魔力,否则他早该暗算三日月志保动手挖眼了。我的重生让戴蒙认识到了‘眼’的价值,他大概打算把这东西当做不老不死的秘药植入自己的身体吧。”

“‘眼’的力量,确实是……”

揭露真相的话语分明已涌到嘴边,却粘在舌尖上吐不出口。一旦挑明“眼”的超凡之处,我感觉有些宝贵的事物会就此破碎。

有种再也无法与这个少年相见的不祥预感。

然而,骸以谈论晚餐菜谱般泰然自若的神情开口说道:

“就如三日月所言,是‘轮回’哦。刚一苏醒我就明白了,我将完整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在这个丑陋的、惹人生厌的人间……永无止尽地轮回下去。对于戴蒙·斯佩多而言是梦寐以求的美事,对我来说可是最糟糕的苦刑。要不是我讨厌戴蒙更甚于讨厌这个世界,真想把眼睛送他算了。”

“……对不起。”

我坦率地低头道歉。是我的任性妄为牵连骸与志保双双陷入了不幸的劫难,这份责任我无可推脱。

“哦呀哦呀,我想听的可不是道歉啊……克丽斯,你还记得我想听的话么?”

我略一踌躇便估摸出了他的心思,一边小心翼翼审视着少年的神色,一边尽可能咬字清晰地和声道:

“骸,谢谢。谢谢你原谅了我……谢谢你愿意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kufufufu……能够听到你这句话,作为‘最后’来说可真不坏。”

满足地眯细双眼,少年忽然把手提箱朝墙边一撂,踮起脚尖大大落落地抱住了我的脖子。

“因为是最后了,我也破例对你说一次实话好了。

“……骸?”

“我啊,其实并不讨厌你和giotto这样的笨蛋哦。只要想到世上还有这种笨蛋,我就有那么一点点想要活下去了。”

犹如水晶八音盒一般,音色清灵悦耳却格外脆弱、仿佛随时都会碎裂的声音。

“这种一目了然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不讨厌我们的话,就和我们一起来……”

“别犯傻了,因为不讨厌才不能跟你们走。”

尽管一向是个爱捉弄人的恶质小孩,他此时的声音却饱含着不容置疑的真诚,以及难以言喻的深重苦痛。

假如骸以嫌恶的表情把门摔到我脸上,倒也不至于塑造出如此揪心的离别场景。

我多少能够理解他的想法——假如giotto自愿退出舞台,兄弟不成仁义在,戴蒙和查理不至于对他斩草除根。但倘若持有“眼”的骸与我们同行,上帝才知道觊觎轮回永生的戴蒙会怎样不遗余力地追杀我们。

巡游地狱一周回归人世后,这个孩子仍然选择了孑然一身万里独行的孤单旅途。

既然骸决心已定,我继续质疑他的觉悟也只会成为对他心意的侮辱。那么,我能给予他的临别赠言只剩下一句——

“你真的很适合‘库洛姆’这个名字,差不多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恒久不变’是吗?我就是讨厌自己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性格,才排斥这个名字。”

少年嘴角明明漾着轻快的微笑,神情却很悲伤。

神情明明很悲伤,出口的话语却又意外的让人心生慰藉。

“不过无所谓了,我暂时还没有改变自己的打算。放心吧,我不会再拒绝‘库洛姆’这个名字了。假以时日的话,我说不定还能喜欢上它。”

用强装出来的骄傲口吻这么说着,骸毫无留恋地松开我的脖子,背转身去提起了旅行箱。

“啊啊,有一句话忘记说了……感谢你救了我。我第一次知道有人不希望我死,这种感觉不算太坏。”

说罢,少年简单地一扬手,挺直腰杆高抬下颌,迈着战士行军般坚定的步伐向前走去。

我肃然直立在走廊上向他行注目礼,直至那道纤瘦笔直的背影彻底消失于我的视野之中。

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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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骸走了吗。那小鬼讨厌牵扯旁人,知晓戴蒙的计划以后,这也是早晚的事。”

对于我声情并茂的描述,g只是以一句公事公办的生硬台词和一个溜圆的烟圈作为回应。

我本打算利用与giotto共度二人世界的清闲时间痛痛快快哀悼(?)一回我们的小英雄,谁知g先生一见我踏入办公室,就擅自如临大敌地进入了一级备战状态。只见他脚跟仿佛被钉在地板上一般纹丝不动,眼神不住在我、giotto和办公室里那张宽阔的长沙发之间飘忽游移……

……好像在考虑很了不得的事情啊,这个人。

不用你担心我也不会饥渴到在这儿就把giotto办了的,再说就算真办了吃亏的也不是你家boss而是我好不好,难道我看上去就那么像个喜欢倒贴的女人?

我试图委婉地向g证明自己很有节操,结果他立刻如同点燃的爆竹般炸裂了,激愤地冲我呵斥“我怎么可能想这些破廉耻的东西”。我解释的效果适得其反,他似乎越发无法容忍我这种思想不正派的女人和giotto单独相处了。

……咦,原来这是不正派的话题吗?

原本还指望giotto出言解围,可惜这家伙一撞上我和g互相抬杠的激战场面,那张平日精明狡黠颠倒众生的俊脸上就只剩下了四个大字:

啊哈哈哈。

你来我往三四个回合后,脸上写满“啊哈哈哈”的giotto终于从看护吵架幼儿的傻爸爸状态回复过来,保持着一贯亲和力满点的优雅姿态,双手托腮幽幽开口道:

“g,比起和克丽斯拌嘴,你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么?”

“啊……”

红发青年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顺手掐灭烟卷就朝门外跑。

“——阿诺德那家伙今早刚向奥菲利娅告白,我得马上拍电报告诉其他人!看他出糗可是千年等一回的大事!!”

我反应不及一口咬上自己的舌头:“嘶——……”

“哈哈,阿诺德的话,我认为不管任何情况他都能从容应对哦。”

giotto朝向g十万火急冲出门外的身影抿嘴一笑,悠然补了一枪。

“好了克丽斯,你来找我不只是为了小骸吧?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直说了。”

自动省略对他敏锐洞察力的褒美,我干脆地将手插进口袋摸出雨指环,“”的一声甩到giotto眼皮底下。

“这个,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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