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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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宁住的屋前种了颗枝繁叶茂的香樟树, 即便入秋仍是一片青翠。

秋日的阳光从茂密叶片间穿过, 再落在熟睡的青年面容上, 柔和光辉流转, 显出他最无防备的一面。

初宁悄声上前,好奇地看他。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徐三叔。

闭着眼, 平时不经意间会流露的威严就不见了。说实在的, 她每回见到他眉头一蹙,心里是发怵的,只是仗着他溺爱自己硬在胡搅蛮缠。

那样徐三叔就舍不得再训斥她。

每每看他好气又好笑的样子时,莫名还有成就感, 这两年就越发收不住性子里的这点恶劣。总是又怕又贼胆横生地挑战他的包容度。

现在想想,这小心眼儿太坏了。

外头起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徐砚的衣袖亦轻轻扬动,他身上淡雅的香被风送到小姑娘鼻端。

初宁就想到醒来的时候是抱着他的手帕,想到他的无微不至,内疚得都想摇醒他,跟他说对不住。

她转身到床铺上抱了小薄毯子过来, 踢掉鞋子,小心翼翼跪在炕沿,给他盖毯子。

本来就才退热, 这么一动,居然累得气喘吁吁,腰都直不起来。要不是顺势靠到另一边, 她非得砸徐三叔身上去。

小姑娘索性就往炕里缩去,缩到靠着窗,离徐砚有半臂距离,安安静静看他睡觉。

看着看着,她眼皮也开始打架,不知怎么跟着睡了过去。

徐砚感觉到胸闷,像是被石头压住,喘不过气,生生给闷醒了。

一低头,看到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正压在自己胸膛睡得正香。

她怎么睡到自己身上来了。

徐砚意识慢慢清明,看到两人身上各自盖了薄毯,不过小姑娘的已经被她卷在身上,跟只蝉蛹似的。

他伸手探探她额头,体温正常,心里终于轻松下来,往窗户那里看去。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日落的斜挥酒在窗柩上,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

居然一觉睡到这个时辰。

徐砚再度低头看熟睡的小姑娘,双颊嫣红,唇微微嘟起,诱人的红艳。

他想到自己的心思,无声轻叹。

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对他也没有防备,这样黏着他,不是考验他的自制力吗?

是这么想着,指尖已经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将她额发拨了拨,早上的小包和发红的地方已经消退。

他抬手,压抑着想与她的亲近,把手抽离。

有脚步声从外往里,徐砚缓缓坐直。汐楠进来后看到他动作轻柔,似乎是不想惊动自家姑娘,要从炕上起来。而自家姑娘的睡相,让她看着都脸红。

她在姑娘睡着后出去一趟,回来再一看,姑娘就滚人怀里了,这事怪不到徐三爷身上。

汐楠想说话,徐砚朝她比了个噤的手势,在抽开身前用手托住小姑娘的头,让她垫着迎枕。

初宁猛然离开温暖的怀抱,不满地翻个身,又没有动静了。

“一会就把她喊醒,睡多了,晚上该走困。”徐砚穿好鞋子,理了理衣襟。

汐楠点头,心里奇怪。既然要喊醒,为什么三爷现在不顺带就把姑娘叫起来。

徐砚吩咐一声就出了屋,脚步极快离去。

汐楠只当他有急事。

到了晚上,初宁果然走困了,在黑黑的帐里睁着双眼,望着帐顶,怎么也睡不着。绿裳今晚值夜,担心小主子还害怕,就在床边加了张小榻,正睡得发出微微的鼾声。

初宁听着这声音,来来回回翻了几个身,更加睡不着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前院,徐砚也没睡下,拿着刻刀正一点点削木头。在屋里伺候的齐圳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每看一回,嘴角都止不住微抽。

三爷手里的木头从方的被削成圆的,再从圆的削成方的,从巴掌大削到只有琉璃珠子大小,又成圆的了。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给那战船模型配个炮弹?

初宁受惊,将养三日便见好了。这三日徐砚每天都会来探望他,但也只是跟她说上两句话,就匆匆离开,似乎很忙。

她从齐圳口中打探到,中秋那天的事情与倭寇相关,她就全当徐砚是忙这些事去了。

而当晚的袭击,魏家画舫也受到牵连,伤了些家仆,魏老太太受惊吓躺在床上三天都没起来。

魏大老爷想到那天晚上见到徐砚,让人暗中给初宁送了信,是想让她到府里探望老人。

经历了前些年的变故,初宁也有了颗玲珑心,知道大舅舅是好意。外祖母病着,她又住得近,不可不到跟前探望伺候,传出于她名声也不好。

初宁就让汐楠把这事告诉齐圳,让他转告徐砚,自己到魏家住几天,当即就出了门。

徐砚得知的时候,是下意识站起身,第一想法是要去魏家看看。片刻过后,他又重新坐下,跟齐圳说:“以我的名义,送些滋补的药材去给老太太,再请先前给姑娘看病的朗中一同前去,当着魏家人的面给姑娘把脉。至于魏家老太太愿不愿意让那朗中顺带望诊,就由她。”

齐圳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转身去办。

三爷这是让魏家人不能怠慢姑娘,也是昭告所有人,姑娘是带病去给老人家侍疾,样样都为姑娘考虑好了。

不想魏老太太这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初宁在魏家一呆也是半个月。其间徐砚去了三回,见她精神不错,正和魏家姑娘坐在庑廊下轻声细语的说话,没有一点拘谨的样子,他也就放下心来。又投入精力在新造的战船上,跟着吴沐川离开杭州有近五日。

在徐砚要回来前一天,初宁得到齐圳送回来的准信,见外祖母已经和平时一样恢复精神,她就跟魏家长辈请辞。

魏大老爷倒想她再多住几天,这些日子她在老太太跟前温顺恭婉,老人脸色再难看,她都笑着。实在是让他心疼又怜惜。

不管怎么样,她也是大姐的血脉,老太太怎么能因为当年那些事,强加于她身上。

所以魏大老爷便想留她在长房再住几天,想让妻子好好给小姑娘补身子。在外头住着,又是跟了个忙碌的徐砚,再是世叔,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初宁心里却都惦记着她的徐三叔,她功成身退,从魏老太太这里得到好名声,就算是等价的交换了。她没觉得委屈,不用大舅舅的内疚和补偿。

小姑娘带着来时的一个箱笼,不动声色又回到无名居。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她到底是重重松口气,想到那句金窝银窝都不及自己的狗窝。现在一想可不是就这样。

虽然是借住无名居,但这于她来说就是家了。

最主要的是,自从被任家二姑娘算计之后,她对不熟悉的男子,特别是表哥一类的都有极深的防备。

魏家光表哥就八个,除去三个成亲的,还有五个正是少年时。每回听到他们来给老太太请安,她都恨不得避到梁上去,任谁也看不见她,就怕再引起误会。绝对的敬而远之。

于是她在魏家的表哥眼中,就成了孤傲的性子,轻易不屑和他们说话,也就和她不亲近。

初宁回到自己的‘狗窝’,高高兴兴地换过衣裳,准备吩咐厨房明日做徐砚爱吃的菜色。徐三叔每回出门回来都满脸倦色,而且在海边风吹日晒的,相当辛苦,怎么着也要补回来。

绿裳就站在她跟前听着报菜名,一般不到后宅的哑伯寻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人都熟悉的一个小厮。

“——四顺?!”

绿裳看到跪在小姑娘跟前的人,惊得去揉眼晴,都以为眼花了。

远在京城的四顺怎么会到杭州来了?

初宁也惊得坐不住,站起来紧张地问:“难道是家里有什么不好?”

四顺见自己把人吓着,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没有不好,小的是跟着大少爷来的。”

此话又把初宁吓得不轻。

什么叫跟着大少爷来的?!

汐楠简直要被他急死,去拽了他袖子一把:“你不要断句,一连串说完!”

四顺这才把话说全了。

原来是杭州府内遭到倭寇袭击一事从朝堂传回徐家,特别是工部官员首当其冲,但徐砚前不久送回去的家书半个字都没有提,徐老夫人又急又气。

落榜在家继续苦读的徐立轩就自请缨,说要到杭州来看看,顺便来请教落脚杭州的一位大儒,算是游历增长见闻。

徐砚在十三四岁的时候也曾离家,来过浙江一回,虽然是带回齐圳这个亡命徒,但性子确实比以前有所改变。变得沉稳内敛。

徐家人都说是游历巧遇大儒受点拨,这才收了心性,一切向好。

而朝廷近三十年来进翰林的不泛南方考生,势头隐隐要压北方的举子们,所以徐立轩此行也算是合情合理。

徐家人实在也不放心徐砚,怕一般的家仆前来,带回去的消息也不尽实,再三商议之下就让他跟随到杭州办差的几位钦差一道。

这才有了四顺突然到无名居来的事。

初宁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杭州府里闹倭寇的居然影响那么大。

宫里又派钦差来了,徐家也派人来了。

她突然感到头疼。

四顺却欢喜得不行。刚才偷偷打量了一眼宋家姑娘,发现出落得越发|漂亮|精致,跟九天上的神女似的。

他跟了自家少爷那么多年,哪里会看不出少爷心思,少爷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已长成美人儿。

他当然高兴。

绿裳见姑娘默不作声,大概猜到她心里还膈应任家人的事,可大少爷也是无辜被牵连的。她只能替姑娘不失礼貌地问:“如今大少爷住哪里?”

“大少爷还在门房那里喝茶。本想听从三老爷安排的,哪里知道看门的老伯看了名贴后,带我来见姑娘了。姑娘,三老爷呢?”

你的三老爷不在家!

初宁好想就这么回一句。但想到两人千里迢迢地赶来,又是俸的老夫人的命,她也做不到因为讨厌任家人就把徐立轩无情赶到外头去,徐立轩在徐家很照顾她。

而且人家是来看徐三叔的。

她抿抿唇,到底是开口了:“快把你们少爷请进来,徐三叔不在家,说是明儿才会回来。我让哑伯给你们就在外院安排住处,徐三叔也住外院。”

有一道垂花门相隔,她了不得不出院子了。

四顺笑吟吟朝她道谢,汐楠便领着他往外走,请哑伯帮忙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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