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11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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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 一应侍卫与宫人内侍都在乾清宫殿外垂头立着, 外边是节日的喧闹, 此时候的内宫中却是死一般寂静。

皇后站在大殿中, 身姿笔直,神色愤怒又倔强。太子跪在她身侧, 正与君父为母后辩驳:“父皇, 母后不可能会去推周贵妃下台阶,别说是母后不知周贵妃怀了身孕,这宫中谁人又知?既然不知,又何来故意推人至滑胎一说?!”

明德帝脸色铁青, 沉默不言,侧殿有宫人端着热水自庭院穿过,一位太医此时满额是汗走进来跪倒。

“陛下,微臣已尽力。贵妃娘娘先前胎像不稳,如今又重跌,实在是保不住,还对贵妃身子损耗极大。”

太医来禀报的话无疑是给皇后雪上加霜。

谁人也想不到,原本周贵妃只是给皇帝来送冰饮, 说是用过后再出宫看龙舟,这一路来也好不受暑热。结果送皇帝离宫跟着下台阶的时候,被皇后暗中推绊, 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皇后听到说胎儿保不住,闭了闭眼,随后清亮的眸光再度看向高坐上的帝王。

明德帝把手中的鸡血石串珠一把就摔在地上, 手绳断裂,珠子也失去牵绊四处滚落,帝王之怒伴着珠落地声音在殿内响起:“皇后!”

皇后就知道帝王势必要再盘问自己,仍旧站得笔直:“陛下,这后妃的子嗣少吗?且不说成年皇子,即便未成年的也还有四皇子五皇子,公主更不要说,臣妾何故要去推周贵妃?如果要推,那就没有如今的三皇子了吧。”

周贵妃身边的宫人都一口咬定是她所为。

明德帝盯着她看,额间青筋跳动,对她这已经大不敬的话是生气。

太子忙又说道:“父皇,母后这么些年来一直管理后宫,从不与其它妃嫔们发生冲突,不管谁人有孕,都是第一个先赏,并派人细心照料。这里头肯定是有误会。”

“陛下。”

母子俩正为此事清证,锦衣卫林指挥使走了进来,得到帝王首肯后,来到他身侧细声说了几句话,让明德帝神色又一变。

“把人带上来!”

很快,一名贵妃身边的宫女被锦衣卫拖了进来,显然是受过刑,手指头和衣裳上血迹未干。

那位宫人已经奄奄一息,但看到太子的时候却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爬了过来:“殿下,太子殿下救救奴婢,奴婢搞不好已经怀上殿下的孩子了,您让奴婢打听的事情,奴婢全都打听了啊!”

一个宫人,说怀了太子的孩子,这叫太子抬脚就是朝她心窝里一踹:“哪里来的贱人诬蔑吾!”

那宫人被踹得直接滚到一边,连呼声都没有,就晕了过去。

明德帝此时又扬声再让人喊来太医,让太医给那宫人把脉。太医把了又把,最后战战栗栗地给帝王禀报道:“陛下,这宫女有身孕了,应该是将将两个月余,脉象极弱。”

此话一出,太子倒抽一口气,下刻就是看向帝王,焦急道:“父皇,儿臣不识得这名宫女,又怎么会跟她有首尾!”

明德帝为这一系列的变故额头青筋直跳:“你怎么和她有关系,朕上哪儿知道去!但她招认,是你许她日后给她份位,让她监视着周贵妃一举一动,周贵妃怀了身孕一事,朕是事先知道了!”

皇后听到这话突然就笑了。

笑声低低的,清亮的双眸也染了哀伤。

明德帝早知道了,却不曾告诉她这个中宫?

然后导致了周贵妃算计她,还算计她的儿子!

周贵妃这连环计用得真是妙啊,叫他们母子百口莫辩!

“皇后笑什么?”

明德帝望着发笑的皇后,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声音很低,无比压抑。

太子也抬头看母亲,只见皇后笑中带泪,突然就跪倒在地上:“陛下,是我推的周贵妃,但这个宫人却不是听令太子,而是听令于我。她怀的也不是太子的骨肉,是与一个侍卫有苟且,我以此威胁她,让她探听情况。至于她为什么非要咬上太子,臣妾不知,但那个侍卫,臣妾可以现在就让他出来作证。”

事情一波三折,曲折离其,即便是善于查案的林指挥使都听愣了!

太子忙去拉母亲,让她不要乱说话,把这罪名以一已之力扛到身上。

可是皇后根本不顾儿子的阻拦,竟还真的说出了那名侍卫的名字,明德帝耐着性子再叫人去查,结果那个侍卫已经先行自宫,失血过多奄奄一息。

禁卫军里多是官宦之后,私通宫女是重罪,但若是自戕更是要连累家人,如今这人却是自宫了。如若没有不见得光的事,肯定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明德帝这会功夫已经由愤怒到心寒再到愤怒。

皇后所言是实话,那这个宫人诬蔑太子也是用心良苦了,这背后是什么人指使,根本不用深想就能猜到。

在极度的愤怒之下,帝王反倒冷静了,直接让皇后回宫自省,还在侧殿的周贵妃也被抬回她自己宫里去。

“太子替朕出宫主持。”

明德帝最后丢下一句话,并没有迁怒到太子身上。

太子握了握拳,磕头领旨意,带着人马出宫。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高坐上的明德帝突然捂嘴咳嗽几声,刚才端直的坐姿一下子就靠倒在椅背后,仿佛是失了力气。

太监总管喜公公忙捧了茶上前:“陛下,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汤药来,周贵妃送来的那些东西,您就不该喝的。”

明德帝挥挥手:“不喝如何能看清他们用心险恶,左右是一时半会毒不死,解了也就好了。”

喜公公担忧地看着帝王,在他疲惫的面容上看出了悲意。

一国之君,操生杀大权,如今却要伤着自己龙体去布局。

喜公公退下,暗叹着转身到殿后亲自煎药,然后再回到前头,伺候明德帝喝药。

明德帝把温度正好的药汁一口气喝尽,苦得直皱眉,双眼看着殿外虚虚地出神。良久,喜公公听到帝王幽幽一叹:“皇后和太子恐怕是怨朕了,可不这样,太子再是德才兼备,但狠劲上比老三还是差一点,朕放心不下啊......”

而他的皇后从来也不会叫他失望,釜底抽薪一着,就把太子给摘出来了,再把矛头指像周贵妃诬蔑储君。只要他这边认可皇后这抓出来的人,就能用这事来堵住周贵妃和周家的嘴。

说起来,他也被皇后将了一军呢。

明德帝坐在龙椅里笑了笑,旋即神色就冷了下去,也不歇息,着人摆驾周贵妃宫里。

他还得再去堵周家人的嘴。

明德帝一路来到周贵妃宫里,脚踩在这松软的织锦地毯上,入目尽是这宫中奢华夺目的摆件,华丽得堪比皇后的坤宁宫了。

明德帝扫了几眼,眼底有着讥讽,但见到躺在床上的周贵妃时已是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周贵妃惨白着脸,见到明德帝便嘤嘤直哭,声声哀泣自己的孩子没有了,要明德帝要给她做主。

不想明德帝却叫随同来的禁卫拖上私通的宫人与侍卫,神色淡淡地一指,和周贵妃说:“是你来问这两人怎么回事呢,还是让朕跟你说?”

周贵妃看到两人的时候,脑子里先是嗡的一声,本是敷白了脸此时是真的白里透着青了,眼里都是惶恐!

侍卫下身都是血,奄奄一息,而那个宫女此时已经清醒,除了发抖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陛下?”周贵妃暗中掐了自己一把,抬起一双水眸,做出茫然又无辜的样子去看明德帝。

明德帝直视着她,眸若寒星,那样的眼神落在人身上,就像是能刨开人心的利刃,能洞悉你藏在心里一切!

周贵妃对上这样的眼神,心惊胆颤,握着手止不住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她知道明德帝已经查清这宫人是有她指使!

但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就被挖出来了,明明是要叫太子那头辩无可辩的。

恐惧就从周贵妃心底窜起,头皮一阵一阵发麻,整个人仿佛掉入了冰窟里。

明德帝那头已经站起来,对哑口无言的周贵妃说:“看样子贵妃想起什么来了,那你就好好养伤吧。朕念你刚失了胎儿,这诬蔑储君的罪就暂先抵了,但你下回再敢把手伸那么长,就别说朕不念你我间的情份了。即便老三在,也救不了你。”

说罢,明德帝离开,那两人再被禁卫拖了下去。

周贵妃在他出了寝宫才想起来要喊冤,但哭喊还没出口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不能喊,也不敢喊!

这个时候再喊,不是火上添油?!

她眼神茫茫然地扫视了一眼四周,不知怎么想到去岁自己受了冷待,那种深夜孤寒的感觉又在骨髓中游走。

周贵妃怔怔看了会,眼泪就落了下来,但很快,她眼中的害怕转化作成阴骘。

她突然下床一脚踹向边上的雯儿:“你这废物!怎么能叫皇后翻了身!还又连累本宫!”哪里有一点刚小产后的虚弱。

雯儿被踹得惨叫一声,又听到她中气十足骂道:“本宫布局那么久,还特意让你去灵通寺给他们透出假消息,太子那头是关注上我了,结果最后却是功亏一篑!你要叫我怎么饶你们!”

雯儿吃疼,却又不敢喊,只得把头磕得碰碰作响一直喊娘娘息怒,除了这句,她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周贵妃又再踹了她一脚,这才算是把明德帝威胁的怒气解了一些,重新再回到床上,咬牙切齿地说:“再给去殿下留在宫里头的人送消息,告诉殿下此事败露,陛下那头恐怕又得针对周家了。事情宜早不宜晚!”

雯文这才如获大赦,爬起来偷偷去与人接头了。

周贵妃一人躺在床上,双眼盯着织着孔雀羽毛的帐子,照进来的阳光落在上方,折射出华丽明艳的光泽。

她受够了!她一定要叫皇后和太子都跪倒在地她跟前求饶!

而太子那头刚出了宫,就有人从后边赶来,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是在禀什么跟踪到人了一类的汇报。

太子闻言目露寒光,知道自己没猜错,果然周贵妃和他的三弟有所秘谋。他就让吩咐先蛰伏不许惊动,然后着人去给安成公主那里告诉她皇后受牵连的前因后果,等龙舟结束后才与她一道回宫,再在路上说清了情况。

安成公主听得又惊又怒,直接就杀到了明德帝宫里,却听到他咳嗽的声音,而殿里立着几位太医。

当天,周贵妃小产,明德帝身体不适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初宁跟在安成公主身边,先前已经了解到了一些事情,家去后跟徐砚说起。

徐砚神色凝重:“此事不是那么简单,林大人那里给了话,说是皇后娘娘为了保太子顶了罪,周贵妃也不干净。”

传这信的意思就是让他转告宋霖的,让他们这些太子一党心里安稳一些。

事情并不是到最坏的局面。

初宁闻言安心一些,却是闻到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暗中还是担忧的。

在次日,徐砚又收到新的消息,在宫中私通的宫人与侍卫已移交到了大理寺,那人是要由他兄长经手。

太子那儿在经过被诬蔑后,面上与平时无异,倒是处事变得比以往更加内敛,次日叫了宋霖到东宫议了半天的事。

***

庆贤长公主一去绍兴,竟是临近六月都还未归,而宫里此时已经在准备明德帝的万寿。

明德帝是六月尾的生辰,初宁是六月初,她在吃着徐老夫人让人送来的长寿面时直眯眼笑:“我是不是因为与陛下同月的生辰,沾了陛下的福气,这才平平顺顺的。”

徐砚听着她这话哭笑不得,也只她才有这份好心态,先前的苦难还历历在目呢,她竟然是说平平顺顺。

不过这也是一种福气不假。

宋霖这些天都很忙,特意在晚间抽了空早早家来,给女儿庆生。

在烛火下看着忙着为自己添菜的女儿,本应该今儿她最大,结果还在为自已忙碌。当年老是让自己背在身后的小丫头已亭亭玉立,似抽开技的花树,她由花信绽放成为了这世间最灼目一朵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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