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少年当街杀人往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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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怎么办?”张夫子关切地问。

“秋后算账!”潘太师一边把棋子扫归棋盒里,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望着潘太师跨出门口的背影,张夫子才回味过来,心里骂了一句“潘狗屎……”

当两人还是小张和小潘时就已经熟识了,小张总是对小潘的好运气羡慕妒忌恨,当着面也叫“潘狗屎”,意思总是一个人踩全了狗屎运。

小张的绰号当然是“张犟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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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大先生和潘太师想起的,是同一个人,杨家老六杨昭烈。

那时杨老六才十四岁,正是少年人最嚣张跋扈的年纪。

大梁城罗城与内城之间,是许多牛马贩子、打铁蛮汉、砍柴担水苦力、暗娼窑姐等下贱人落脚聚居的地方。街巷歪歪斜斜,鸡粪狗屎满地,便溺污水横流。这里的人,男男女女都如那鸡狗一样的泥地里刨食,粗鄙不堪,根本没有教化王法,以致那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横行乡时,祸害街坊,鱼肉一方。

梁门附近就有两个泼皮兄弟,自小死了爹妈,没有管教,靠着乡亲街坊们的残羹剩饭和旧衣破被,有一顿没一顿的长大起来,却不知感恩图报。长得五大三粗,不作营生,整日里在街巷里闲荡,靠欺负街坊抢吃抢穿过日子。更不用说,对看不顺眼的人和物,无端端的便一顿拳打脚踢,人物俱是打得稀烂破碎方才罢休,这些年来,打伤打残的,也不计其数。

更可恶的是,这兄弟俩还好色如命,仿佛色鬼投胎来而,大白天的,在街上瞅见稍有姿色身段的女子,也不管是姑还是婶,是嫂还是妹,扑上去就是就是一顿又搓又捏又啃,全然无羞无耻。更是传出晚上在灯火照不到的陋巷僻角里,祸害不少街坊女子,还有杀人越货的事。

街坊邻里敢怒不敢言,皆因这兄弟俩长得熊罴之躯,日常在肩上扛了把手刀乱挥乱舞,耀武扬威,加上与衙门里几个捕快官爷称兄道弟,打死过几个老病无依无靠的,因官家包庇不了了之,更是变本加厉码肆无忌惮,对街坊的祸害日深。

某日,这俩兄弟又在街巷里横行,正要当众欺侮一个豆蔻少女,被这少女的爷爷苦苦牵扯哀求着,嫌老东西聒噪,哥哥便怒向胆边生,挥刀就砍老头的脑袋。正好被杨老六闲逛遇着,一个边腿踹飞拿刀砍人的哥哥,一个过肩摔把从后面扑来的弟弟砸在地上,一时间尘土飞扬,街坊们见状纷纷奔来看热闹。

俩兄弟躺在地上,还不依不饶,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杨老六家中的女性亲人,一边还抽刀紧握在手伺机出手报复。杨老六少年心性,那里受得了,加上跟来的杨艾儿手舞足蹈,把这两兄弟恶行劣迹概说了一通,别的还好,竟然还打过杨艾儿的耳刮子,杨老六一时火起,几脚踩断二人手脚,不管杀猪般的哀嚎,把两兄弟拖来迭做一堆,也不言语,纵身骑压在上面,当着数百围观街坊睽睽众目,抡起斗大拳头,左右开弓,似过年捣糍粑一般乱捶,拳急如暴雨,拳重如撼山,一拳复一拳,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一时尘土激荡,血肉横溅,靠近的街坊溅了一身一脸的血污仍不愿离去。不到一炷香功夫,把两人擂做一摊肉糜,根本分不出哪是哥哪是弟,哥中有弟弟中有哥,哥弟永不分离了。

当时,西街与这泼皮兄弟斩鸡头烧黄纸的捕快,刀棍俱在手上,也闻讯赶来在围观之列。但无一人敢出声言语半句喝阻,眼睁睁看着兄弟俩从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变成了数百斤重的包子肉馅。

据说,刑部最硬气的仟作宋建阳,去勘验现场回来后,头一个月,只要一闭眼就看见一摊红艳艳的肉馅,吃什么吐什么,生生吐坏了一副好好的胃口,后面的半年,只能吃得下稀粥馒头就辣椒炒咸菜。此后,宋建阳这位喜欢灰谐笑谑的胖子,便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竹竿。刑部新入门捕快仵作总是好奇宋胖子这绰号,去问前辈时,答案一定是一顿没头没脑的暴栗,久而久之,便成刑部禁忌。

杨六郎当街杀人,梁大先生正好是现场围观之人,潘太师也是接到了刑部具体呈报,了解来龙去脉及现场经过,一是事件的确惊世骇俗,二是犯事者是杨家老六。

杨老六杀人证据确凿,收监押在刑部大牢,之后便是轰轰烈烈的狱讼,引发一场庙堂争端。有人主张杨老六少年英雄,见义勇为,为民除害,应以褒扬奖赏,有人主张杨老六藐视律法,凶狠暴虐,草菅人命,应按律斩首弃市,以儆效尤。众说给纭,莫衷一是。

杨老六娘亲杨老夫人和嫂嫂柴郡主一起到审刑院撒泼打滚,潘太师出面力保,仍抵不过御史台那班力求刚正不阿流芳百世的骨鲠诤臣的口诛笔伐。幸好有当地长期受那死鬼兄弟欺压的街坊们,黑鸦鸦几百号老弱妇孺在大理寺门口跪了三天三夜,为杨老六伸冤作保。皇帝起了恻隐之心,心里念叨着老杨家一百多年来在西北吃了多少沙子,李棠溪善于察颜观色,私底下与皇帝说,这小疯子再磨磨性子,上个绺头,扔到边关,又是一条万夫莫敌的好汉,陛下可不能自毁长城哪!

皇帝便借着太后寿诞大赦天下的由头,悄悄把杨老六放了回家,差李棠溪便衣徒步前去杨府带了句话,老嫂子得看住老六喽,再出门惹事,朕便把他黔了面,送到国子监洗茅房去。把一旁听着的杨老六吓得眼皮直跳,心里直骂,直娘贼的皇帝老儿,手段儿真真狠辣……。

此后一直到杨六郎十七岁投军,极少能自由出入天波府大门,每日早晨,被杨老夫人拿了枝竹鞭,押着到家塾里,跟一帮十一二岁的小屁孩一起,听白胡子老头讲经说法,日日如坐针毡,艰难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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