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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对猇马国凭空兴起一个争端,说来简单又谈何容易?藕根将军特遣两名近侍率先返国把事情禀报沙狐王,自个儿则带领其余侍从打沙狐国边境的「乌头山」山脚转向,径奔「猪獠国」约见猪獠王「银蔘」,要假借沙狐王旨意提出两国结盟联姻的邀约,希望藉此激怒好战善妒的猇马国国王,顺利引发争端。

猪獠王宫的小小殿堂上,大理石地板分外阴凉,殿堂正中央有个平台,以三层矮浅台阶衬高,其上的宝座椅背又高又直,外加两支宽扶手,背衬一张方方的大屏风,风格简单而平实。个子其小无比的猪獠王银蔘上殿。他浓眉竖起、黑眼圆睁,简单的白色直筒上衣遮过大腿,侧边儿开衩,衣襬绲了一圈方方正正的绣边儿,下着七分裤,露出半截儿小腿,打赤脚。他迈了三大步登上平台,整个人陷进宝座里,两手往扶手上一搭,撑直了腰脊强作威风。

银蔘戴着帽顶系了一绺大红穗子的上窄下宽梯形小红帽,一脸落腮胡长及胸口,鼻子扁长,一张瘪嘴紧抿着往上噘,想事情的时候头颈垂挂胸前,故然反映出身子的疲累,尤有甚者是心态的倦怠。他自觉扛了天下事于一肩,大小琐务事必躬亲,总是两手撑住宝座扶手,高耸着肩,嘴里不住地嘟囔,裁示兼发牢骚。大官小吏也习惯了,都耐下性子陪着听。

今日一反往常。银蔘不知沙狐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生怕答的不是,惹祸上身,纵然心里犯了一百个嘀咕也大气不敢吐一下,因此老半天仍闷声不响,难以作答。聆听藕根将军陈述时,银蔘高踞宝座之上,忍着没吭一声,一双大眼不时咕溜咕溜转,时而凸出下巴、抿起嘴想要集中精神,像个不惯常周详思考的人,听着听着就失去重点,实在不是藕根的对手。

银蔘苦于不能当着藕根的面寻求属下建议,只能心想,沙狐国拥有重兵军械无数,以猪獠国的小小规模要谈结盟联姻,哪里配得上,又岂敢婉拒之?沙狐国平日跟诸友邦往来时,一律略过猪獠,只当它是路边儿一名散户,何曾放在眼里。若嫌它碍事儿,只消派几名末将、骑几匹瘦马,随意扫荡一下,整个猪獠国就没了。猪獠国并无显赫来历且缺乏辉煌战功,全凭零星的矿石买卖起家,直是个没名没份的暴发户,但凡有点儿地位的部族都不会作践自个儿来访猪獠,这堂堂沙狐国更是怎也犯不着跟它结盟呀!

藕根将军性子急,把银蔘的鲁钝看在眼里,见他胆子既小反应又慢,想了这么久还做不出半点儿回应,简直抓狂。幸好藕根经验老到,硬是按捺住自个儿脾气,准备耐心游说。于是他上前两步,右腿一跨,抵在通向宝座的最高层矮浅台阶上,两手交握,右肘倚着大腿,腰背前倾,拿出一副不设防的模样儿,用他低沈的大嗓门儿长叹一口气,说起体己话道,「唉!我孤家寡人大半辈子,寂寞久了,生了个心病,就是不甘心一个人孤伶伶老死,倒头来没人送终。这几十年南征北讨的,家不像个家,好想找个知心的女人帮我养老,让我尝一尝温柔的滋味儿。我藕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么点儿要求,不为过吧!今儿替我家大王招亲,我何尝不希望顺道参观参观,开拓眼界,给我自个儿也拣个秀丽的女人,借机成个家,一了这心愿。猪獠国有名的出美女,还请大王多多帮忙,务必大力成全啊!」

银蔘原本绞尽脑汁、如坐针毡,深怕中了藕根的计,祸害缠身。如今看他牢骚满腹,私心又重,挑明了是因贪恋女色才前来结盟,遂心生嫌恶、十分轻率地开了口,用那细细尖尖的嘶哑高音下旨道,「藕根将军切勿多礼!沙狐大国有此需要,只消派个信差来吩咐就是了,岂敢烦劳大将军亲自跑一趟呢?和亲,我们猪獠国着实高攀不起,至于女人,猪獠国里头人单力薄,全国上下贤妇美女屈指可数,恐怕无法取悦将军和大王啊!可如今将军大驾光临,总不能空着手回去。我这就征召全国女子入宫,委屈大将军住下几天,尽管物色,如果看得顺眼,直接带走就是了,不知意下如何?」

藕根此行虽有十足把握能交涉成功,却也万万没想到银蔘居然头脑简单至此,这么容易买账!于是藕根假戏真做留宿猪獠王宫两日,在姿色不怎么样的数百名女众当中,草草挑了十几名妃嫔人选给自家大王作妾,另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勉强点了两名实在其貌不扬的女子,要娶回家做藕根夫人。他又请托猪獠国帮她们打点门面,择期送往沙狐国去,之后就再也待不住,当下率侍从快马加鞭回国备战去了,留下满厅哭哭啼啼、不舍离家去国的无辜女子,哀恸她们本已卑贱的一生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冤冤枉枉给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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