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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第一日,石胆爬上石灰山高处,找出他长年藏放岩洞的独木舟,扛起舟走到山背面的「灰堆溪」往下游划去,要转往通天岭探望母后「深深合鹿」。
窄窄的灰堆溪曲折陡峻,水流湍急,滚滚白沫翻腾不已,溪床忽高忽低多藏暗礁。石胆驾着细长独木舟,像匹脱缰野马疯也似地在激流中莽窜,跟水搏命。他下半身整个儿嵌在几乎和腰等宽的舟里,与舟身合而为一。栗子形船头前尖后圆,中心凿空、又窄又深,舟面覆了一块栗子形船板,把船头包严了,挡去浪头溅起的水花儿。行舟时,船头首当其冲,因此造得比较厚大,也重,足以顶撞恶水与暗礁,一旦舟身叫大浪给掀飞,亦能保住重心,稳稳坠回水面。于是小小独木舟就这样紧咬住水流动线,顺溪而下。
一路上哗哗大水迎面扑来,石胆的及腰长发打湿了一半,贴在额角和背脊上。他双手横握一支两头桨,方方的桨叶左右轮番插入滔滔水面破浪前进,水势始终激越,岸边儿林木眨眼就给抛在几十丈之外。石胆之所以能巧取平衡敌过这条险溪,全靠着腰杆儿灵活、臂力彪悍,可以时时策动舟身偏离危险,又懂得强势掌控船身吃水的深浅和船行速度,处处跟水竞技,小舟才免于触礁崩裂,或是连人带舟给拽入漩涡,落得万劫不复。
约莫一刻钟之后,溪道开展成中等宽度,仍旧一路奔流,欲罢不能。顺流而下即是一片气势磅礡的笔直瀑布,滔天白浪之中,石胆毫不犹豫就停下桨,乘势冲下瀑布。连舟带人飞落之际他挺起身子,竖直了木桨紧握胸前,无所惧怕。
下了瀑布之后灰堆溪进入平流,水势趋缓,流速稳定,溪岸平坦,两侧林木黑中带绿,幽美极了。此地藤蔓丛生,一瓣一瓣皮薄肉厚、汁液丰稠且教阳光穿透的巨大梭形叶片层层交迭,遍布低谷。全身湿透的石胆跳下独木舟上岸歇了口气,正要开步登山,忽闻野马的脚蹄声。
身穿厚衬蓝布袄、腰束褪色红绳的石胆跑到正在溪边儿饮水的一匹雪白野马背后,出手毫不手软,究竟人驯马还是马驯人,就看这一时了。只见他「哎呀嘿」大喝一声跃上马背,白马立刻狂乱惊惶,露齿嘶鸣,使劲儿蹬踢,完全失控。石胆深谙马性又了解地形,镇镇定定高喊「不怕!嘿呀!不怕!」极力安抚白马,同时取下腰际红绳,套上马脖子,可惜奋斗了半天终究摔下马来,跌落绿叶丛中。白马慌忙跳开,胡乱绕了几圈泄愤,然而石胆坚不放手,拖在后头连跑几个大步跟上去,再次跃上马背。妙的是,经他三番两次跨骑并连声安抚之后,白马情绪竟然平稳了,安安静静待在一旁,没再跑开。石胆遂拿出包袱里的灰蓝披风披上,一手将独木舟拖行在地,一手握缰骑马穿越深林,走了长长一段迂回下坡路,再爬上一处以三重山壁环绕的山巅草坡,终于到达母后隐居的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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