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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咬了咬牙,道:“别推了,咱们三个一起进去,夫君待我们好,就算他不开心也不会责骂我们的,走吧。”
卧房内,任逍遥仍在呼呼大睡,尽管睡了好几天了,可他的面容仍带着几分疲惫之色,就算睡着了,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仿佛连做的梦都不快乐。
三女见任逍遥如此疲惫的模样,顿时芳心一阵疼痛,眼眶霎时便红了。
嫣然走上前,伸出纤手,轻轻抚平了任逍遥紧皱的眉头,谁知眉头刚平,又紧紧皱了起来。
嫣然忍不住落下泪来,轻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见任逍遥横躺在床上,被子也没盖,脑袋下没有枕头,嫣然当即便上前脱掉鞋子,爬到床上,然后抱起任逍遥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凤姐和小绿也动手将任逍遥的鞋子脱下,又给他盖了一条薄被,三女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围着任逍遥,痴痴的看着他熟睡的面容,窗外夕阳渐沉,整个卧房都笼罩在一片金黄色的光芒之中,整幅画面唯美而安详。
直到天色擦黑,任逍遥这才醒了过来。
眼睛还没睁开,他便觉得鼻端传来一股幽幽的清香,接着感觉自己的脑袋下面一片温香软玉,令人忍不住陶醉其中。
“这谁呀?谁拿这么大的棉花顶着我?”任逍遥闭着眼,懒洋洋的道。
“咦?这团棉花居然还很有弹性……哇,弹过来了,哇!又弹过去了……”
嫣然噗嗤一笑,轻声道:“夫君别闹了,醒了就赶紧洗漱一下,准备吃饭吧。”
任逍遥反手抱住嫣然,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呢喃道:“吃什么饭呀,让我多躺一会儿……”
三女笑了笑,然后抬头互看了几眼,嫣然低下头,轻声问道:“夫君这几天怎么了?一直闷闷不乐的,你可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呀。”
任逍遥神色一怔,随即叹了口气,坐了起来,望着目露关切之色的三女,缓缓道:“你们别担心,我没事的。——朝中局势危急,眼看又要开始一番生死争斗,我……我实在是厌烦这些了……”
三女闻言悄悄的松了口气,嫣然眨着美丽的大眼,娇声道:“夫君为这事才闷闷不乐?”
任逍遥沉默了一下,道:“也许……还不止吧。说句实话,我其实……不想当官儿了。”
三女一楞,然后面面相觑,任逍遥的话让她们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任逍遥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忽然产生这种想法,自从皇上几日前在寝宫向他托孤之后,那天的对话仍不时在他脑海里闪现。
皇上对他的期望,对他的宽厚,以及对他的……防备,让他觉得既感动又伤心,还有几分失望和寒心,这些感受混杂在一起,不知怎的,让他隐隐萌生了几分退意。
任逍遥害怕了。这次是打从心眼儿里感到了害怕。无情的帝王之家,为了江山社稷,任何人都可以拿出来牺牲,那么将来胖子若登基为帝,他会不会这样对自己?
也许今日他还能与胖子称兄道弟,他即位之时,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肯定也跟着水涨船高,位极人臣,可是……五年以后呢?十年以后呢?胖子还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吗?他还会是如今这个憨厚老实,宽厚仁慈的胖子吗?当自己手握重权,光芒已经渐渐掩盖住胖子这个皇帝时,胖子难道仍然心无芥蒂?
若多年以后,胖子帝王心术成熟之时,当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已经阻碍了他这个皇帝前进的道路之时,那时自己该怎么办?伸着脑袋让这位昔日的同窗好友,患难兄弟下旨诛杀,还是干脆跟潘尚书和太子一样,起兵造反,自己当皇帝算了?
任逍遥苦涩的笑了笑。
两样他都不愿意。
他只想跟绝大多数纨绔少爷一样,带着奴才们满大街调戏妇女,遛狗耍鸟斗蛐蛐儿,可是情势逼人,多年以后,他和胖子之间会变成怎样,谁能预料得到?
缓缓的扫视着面前的三女,任逍遥使劲揉了揉脸,笑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当官儿了,你们会不会嫌弃自己的夫君只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三女相视一笑,嫣然轻轻点了点任逍遥的脑袋,笑道:“我们怎会嫌弃你?你这模样本来就不像个当官儿的,亏你还歪打正着,给朝廷立下这许多功劳,老天真是不长眼……”
任逍遥笑道:“等这次把胖子推上太子的位子后,我就辞官好不好?咱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任隐居去。”
三女闻言不由大喜,嫣然巧笑道:“真的吗?你真的辞官不做了?太好了,老实说,你当着这官儿,时常遇到些危险的事,我们几个都好担心,生怕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若辞官那就太好了,咱们就依你所说的,找个地任隐居去……”
任逍遥看着她们,见她们都是一脸喜色,不由歉疚地笑道:“我当官的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受怕了,等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这破官我立马就辞了去,谁爱当谁当。”
嫣然点头笑道:“好啊好啊,夫君,咱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任,买几亩良田,结一间草庐,再挖一洼鱼塘,白天呢,你在鱼塘边钓鱼,我们陪你,晚上呢,点一盏油灯,我们画画,作诗,唱曲子给你听……”
嫣然越说越兴奋,漂亮的大眼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凤姐和小绿也听得一脸憧憬向往,俏脸更多了几分迷人的色彩。
任逍遥摸了摸下巴,啧嘴道:“听着好象挺不错呀……”
随即任逍遥忽然问道:“酒呢?作诗唱曲子怎能无酒?我喝的酒从哪儿来?”
嫣然一楞,接着笑道:“咱们可以自己酿酒呀,自己种粮食,然后自己酿。”
“那……厨子呢?我想吃山珍海味,总得请个厨子来吧?”
嫣然又一楞,然后迟疑道:“隐居世外,还请……厨子?粗茶淡饭不也一样可口么?”
任逍遥不悦的皱了皱眉。
“那……附近总要有几艘画舫吧?万一我兴致来了,想喝花酒怎么办?”
嫣然恼怒的点了点他的脑袋,嗔道:“你有我们这几个姐妹还不够,还想到外面去喝花酒?”
“这样啊……”任逍遥摸着下巴,站起了身:“……隐居这事儿,嗯,再考虑考虑,考虑考虑……”
说着任逍遥套上鞋子,沉吟着负手往外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自己酿酒?甲醛超标了怎么办?没有厨子,我想吃八珍宴怎么办?谁见过纨绔少爷吃粗茶淡饭的?没有画舫就更不行了,那是生活日用品呀……嗯,隐居这事儿暂时还不妥,非常之不妥……”
任逍遥满脸沉重,一路念叨着走出了房门,如同游魂一般飘向不知名的某个地任……
只剩下三女在房内面面相觑,表情似哭似笑,很是诡异。
嫣然颓然的垮下香肩,瘪着小嘴道:“我错了……我就不该跟他提这个!”
凤姐咬了咬嘴唇,恨恨道:“这家伙天生就是个酒色之徒,你跟他说隐居,还不如去劝老虎吃草比较容易……”
心无城府的小绿也忙不迭点头附和:“就是。”
任逍遥一直认为隐居是件挺惬意挺风雅的事儿,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杯茶,一壶酒,一本书,一段故事,在悠闲中品味人生,至少他觉得这样的隐居生活其实很不错,就跟度假似的。
可仔细想来,隐居这事儿也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首先要解决穿衣吃饭的问题,毕竟这只是隐居,又不是成仙,再怎么飘飘兮若出尘,可还是要吃喝拉撒呀,大街上那种看起来仙风道骨,逮着人就给人家批八字儿,转头又大鱼大肉的“世外高人”,那不叫神仙,那叫神棍。
认真思索了这个问题后,任逍遥终于还是颓丧的放弃了隐居世外的念头。不说别的,任大少爷平素喜欢喝的三十年陈的女儿红,野外村郭肯定买不到。邀月楼的八珍宴,世外桃源肯定也没有,更别说那唱曲儿的姑娘,花样繁多的杂耍,说书楼的先生,还有那撩人心弦,勾人魂魄的青楼红牌姑娘……
——老子说:“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咱不高不低算是一代风云人物了,就来个中隐吧,找个繁华点儿的地任隐居得了,照样修身养性。
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是掌灯时分了,任逍遥想了想,便吩咐下人备车,他上了马车直奔福王府而去。
花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也不知太子会不会乖乖的钻进圈套,有很多事必须找胖子聊一聊,自己也该开始部署了。至于胖子若顺利当上了太子,甚至即了皇位后,他与任逍遥之间关系将会变成怎样,现在暂时不必理会,一切等尘埃落定后再说。
任逍遥是福王府的常客,马车行至福王府门口,守门的侍卫朝他施礼后,便急忙引他进去了,时值非常,福王府的侍卫也隐隐增加了许多,防备更较以前森严。
踏进后殿,胖子正趴在书案上处理公务,书案一侧点着两根儿臂粗的红烛,一名体态婀娜的女子正乖巧的服侍他吃东西,只见胖子一边执笔疾书,嘴里还一边大嚼特嚼,不时仰头滋溜儿喝一口酒,然后朝那女子露出憨厚的笑容,小日子过得充实而惬意。
服侍他的女子正是上次从画舫强行赎身过来的袅袅姑娘。
任逍遥一见这女人便暗暗皱了皱眉,影子打探多日也没探清这袅袅的底细,只知她来自江南某地,和那蓬莱仙舟的柳妈妈乃同乡,自小身世凋零,无亲无故,被卖进青楼。身世很老套,任逍遥对此有些怀疑,同时对这个女人也更提高了警觉。——连影子都查不出具体底细的女人,她的身份,肯定不是青楼红牌姑娘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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