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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任大少爷很明显是个闲不住的人,没人陪他玩,他便自己玩,此时他正试图用两眼看清自己的鼻尖,很好的诠释何谓“眼观鼻,鼻观心”。所以……他现在已变成了斗鸡眼,仍在乐此不疲的玩着,也不知这种玩法到底有何乐趣。

皇上见他这模样,龙目中不由露出笑意,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仿佛在看着自己调皮捣蛋的孩子一般。随即皇上又叹了口气,心中不免惴惴起来。

——将京城的防务交给这么一个人……真不知是不是朕此生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朝曹公公微微示意了一下,曹公公立马上前一步,高声喝道:“皇上有旨,宣忠勇侯,守备将军任逍遥上前觐见,宣城防军副将秦重上前觐见——”

人群中,玩得忘乎所以的任逍遥被身旁的官员轻轻拍了一下,低声提醒道:“任大人,任大人!皇上叫你呢。”

眼睛与鼻子较了半天劲儿的任逍遥,将斗鸡眼恢复成正常,随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晃着脑袋叫苦道:“斗鸡眼不能老玩,哎呀……头好晕哦……”

身旁众官员满头黑线:“……”

※※※

銮驾前,皇上威严的注视着面前的两位年轻的将军,任逍遥一副惫懒模样,就连站在皇上面前,他都小动作不断,不时的挠挠头,抓抓脸,而任逍遥身旁的秦重,则是一脸肃然沉静,目光坚毅,面容刚强,武将的剽悍与文人的儒雅,似乎都能从他身上找到影子。

“两位将军,京城防务至关重要,朕祭天的这几日,京城便托付给二位了。”皇上语重心长道。

任逍遥闻言神色一正,郑重的抱拳,凛然道:“皇上请放心,微臣定将京城防务处理得有条不紊,如铁桶一般严实,静待皇上回京。”

然后任逍遥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在微臣逃跑以前。

秦重也急忙抱拳应命。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特意盯着秦重,目光深沉而凝重,良久,忽然问道:“秦将军,何为三纲?”

秦重一楞,赶忙回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皇上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喃喃道:“说的好,说的好啊……”

随即皇上转过身,淡然吩咐道:“启程吧。”

然后皇上便在曹公公的搀扶下,艰难的登上了龙辇,珠帘落下的瞬间,留给任逍遥和秦重一道苍凉老迈的身影。

曹公公轻甩拂尘,高声喝道:“奉圣谕,启程——”

浩浩荡荡的队伍顿时又开始慢腾腾的移动起来,一直往北延伸。

太子的銮驾紧跟着皇帝的六马御车,经过任逍遥和秦重身边时,太子轻轻掀开了车帘,朝任逍遥投去诡异莫名的一笑。随即又飞快的看了一眼秦重,眼神却变得有几分凌厉和阴沉。

太平门外,只留下任逍遥和秦重二人,面色各异的恭立,直到皇帝的仪仗全部出了城门,二人这才站直了身子。任逍遥扭头一看,见秦重的面色颇有几分苍白,看来皇上那句看似莫名其妙的问话,在他心中悄然扎下了根,令他心绪开始波动起来。

二人转身又登上了北城楼,目送着皇上的銮驾渐渐走远,秦重不经意的扭头,见任逍遥神情凝重,目光从未如此严肃的盯着前任,眉头紧紧锁起,不知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秦重见状微微一叹,情势已渐明朗,他和任逍遥,就要在今日分出敌友,此时的任逍遥,难道一如他之心绪,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吗?当日任逍遥大街上勇擒劫匪的情景又浮现在秦重的脑海中,少年臣子,居高位而犹思民安,可惜,此生似已无缘与他结交……

这时,面色肃然的任逍遥忽然抬起手,指着銮驾,神情凝重的对秦重道:“秦将军请看……”

秦重心头一跳,急忙顺着手指望去,却见銮驾队伍的最尾部,一群手执幡扇,黄罗的宫女正排着队列,紧紧跟着大队,缓缓向前移动。

秦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端倪,不由疑惑道:“任将军可有什么发现?”

难道太子还在队伍中安排了刺客?难道任逍遥发现了什么疑点?

任逍遥严肃的摇摇头,目注前任,沉声道:“看见走在最后,手执幡扇的那个宫女了吗?”

秦重看了一下,点头。

“那个宫女……”任逍遥沉吟了一下,随即表情一变,开始不可抑制的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喘着气道:“……那个宫女的屁股居然一边大一边小,走起路来一扭一扭,跟得了痔疮似的,太他妈搞笑了!噢活活活活,哇哈哈哈哈……”

冷汗,从秦重的脑门上一滴一滴的流下……

这是个贱人!

脖子上青筋暴跳的秦重正式下了结论。

※※※

北城楼上,任逍遥和秦重面北而立,皇上的銮驾早已行远,万余人的仪仗也不见了身影,可两人仍在城楼上直直的站着,面上表情各异。

二人身后,鲜衣亮甲的城防军士兵成队行走巡弋,经过两位将军身后时,士兵们不由向他们投去好奇的目光。——定定站了半个多时辰,两位将军莫非在一起练功?

只有离他们不远处的烽火台边,十几名城防军高级将领死死盯着任逍遥,目光不算很友善。

“秦将军,城防军何去何从?”良久之后,任逍遥目注前任,看也没看秦重,开口问道。

没时间再跟他绕圈子了,为了皇上大计能够成功,今日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就地斩杀秦重,二是说服秦重投诚,除此别无它径。

秦重脸上浮出痛苦之色,嘴唇嗫嚅了几下,忽然又恢复了平静,淡然道:“末将的答案若令任将军不满意,将军是否要将我就地斩杀,然后控制住城防军?”

任逍遥笑了笑,不置可否。

秦重扭过头,扫了任逍遥一眼,道:“任将军,城防军五万余人马皆在我手,你杀得了我吗?”

任逍遥眨眨眼,笑道:“若秦将军执迷不悟,一定要做那人人唾弃的乱臣贼子,说不得,我便只好试试了……”

乱臣贼子!

这个字眼如同一道霹雳,直接劈在秦重的头上,秦重脸上瞬间便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无比。

“我……不是乱臣贼子!”秦重愤怒的握紧了拳头,努力的辩驳道。可这话连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心虚,协助太子弑君篡位,这行径……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

自小熟读兵书,阅尽万卷,勤学武功,牢记三纲五常,多年过来,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自己,那便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曾几何时,自己却成了欲图谋害帝王的凶手?此刻秦重心中如同万箭穿心,任逍遥的一句话,便毫不留情的道出了他内心的挣扎与矛盾。

看着秦重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任逍遥冷笑道:“秦将军,你做乱臣贼子不打紧,世上奸恶之徒多你不多,少你不少,可是你不要把城防军的这五万多将士都变成了叛军,乱军!他们将会被你的一个决定害死不说,死了都将背上一个叛军的罪名,他们的遗属不但得不到朝廷的抚恤赡养,反而会因你一时愚蠢的决定,而尽数充军边疆,为奴为仆,永世不得翻身。这些将士们,在千古之后,也将只留下一个祸国乱民的万世骂名,所有的这些,全都是被你秦重的一个决定所害的!”

秦重如遭雷击,脸上豆大的冷汗不断流出,魁梧壮硕的身子也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眼神中的挣扎与痛苦,清清楚楚落入任逍遥的眼中。

“秦重!莫要造孽了!醒悟吧!”任逍遥猛然大喝道:“君为臣纲,这是你亲口回答皇上的话,难道你真的要罔顾君臣大义,给自己,给五万余将士留下一个千古骂名么?”

※※※

神烈山距离京城只有数十里的路程,它就坐落在京城北郊,山不高,主峰北高峰只有数百丈,可它任圆广阔,东西长十余里,南北宽近十里,乃京城任圆之内最高的山峰。

前朝时山上便建有孝陵,先农坛和天坛,历代帝王祭天之处,便在神烈山顶部的天坛之上。

皇上的銮驾此时已行至距离神烈山不足十里了,一万多人的仪仗队伍不急不徐的缓缓移动,整支队伍显得安静而庄严。

这时由南往北飞快驰来一骑快马,马上骑士手执一块禁军统领的腰牌,护卫皇上銮驾的禁军近卫见后,收起戒备之势,任由快马飞奔至皇上銮驾左侧。

凑近了皇上銮驾一侧层叠严实的珠帘,骑士低声禀道:“皇上,太子……已脱离了仪仗。”

“什么?”銮驾之内,皇上老迈的身躯似乎轻轻抖了一下,随即整个身子如同不堪重负一般,渐渐萎靡的垮下。

“他……终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皇上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痛苦悲伤。

骑士继续禀道:“……出京二十多里地后,太子的御驾便慢了下来,渐渐落到了仪仗的最尾部,后来数百人围住了太子,将他接下御驾,太子在他们的簇拥下,弃了御辇,骑上了马,往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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