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面具之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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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朝廷派的钦差大人和梁州官员等来饶州办事,随行官员暂时都住在衙门后院和周围的各行署中,只有几个大人物,被请到知府大人,也就是府尹的府宅,特别招待。

衙门后院的行署也不多,人多的还得去饶州卫兵营暂住,比如端王从晋北边军抽调的部队,以及付尧幻手下的那些影卫队。

月倾城跟随秦妙韵留在府衙后院和行署中下榻,由于官署中众人皆不知倾城的身份,她自己也没说,所以暂时没房间,就休息在妙韵的房间里。

“阿月…你好了没?”秦妙韵边说着,边往屏风后面的浴桶里去,心想人洗澡也太久了点,她不放心便来看看。

“咦!你怎么睡着了,快起来……早睡也去床上啊,要是溺水了、感冒了咋办呐。”妙韵一看倾城小美人儿正竟然靠在桶比上打瞌睡,赶紧把人叫醒,顺便将自己的一套衣服拿出来,让人将就着先穿上。

“妙韵姐,我好累啊……我不想吃饭了,想先睡觉……”,倾城无奈起身,穿上衣服就往卧室走。

妙韵一边给她拿毛巾挤头发上的水,一边说道:“吃到也就一小会儿,还耽误你睡觉不成?你先吃饭,今天就休息到我这儿,阴日等爹回来了,我和他说说让人给你分个房间出来。”

倾城深吸一口气,出了小浴室后,屋里空气瞬间凉爽了不少,她也清醒了,感觉肚子很饿呢,笑着说道:“嗯。嘻嘻,以后全赖妙韵姐姐照顾了,第一次来这北方的大煌国,好新鲜又好陌生啊,所以妙韵姐,我来看你的家乡,可得好好做翻东道主才是。”

“那是自然,等回梁州了,我带你去我家看看,我家院儿隔壁的丹姨开的混沌小吃铺子可好了‘抽空带你去瞧瞧!”

“好啊!…那位丹姨是妙韵姐的什么人?”

“是我母亲在时的玩伴,后来我出生让我认做大姨,算是半个娘呢。我有时候也会丹姨店里帮忙,所以你放心,咱们去吃不要钱!”

“真的?那太好了!我最近裤腰带勒的可劲,不过……我也不好意思白痴,等……”

她回了大月国,或者在赫连峥几个分店里预支点银钱,妙韵虽然这么说,但是她大月国人的饭量可都大着呢,怎么好意思白吃白喝。

“真的。我就知到你问丹姨是什么意思,放心,那点钱咱家还是付的起的。”妙韵捏捏倾城的红脸蛋,看到对方已经咽口水了,于是叫贴身丫鬟小荷去上晚饭。

倾城被“咱家”这个词温暖了,心里感动带她如亲妹妹一般的佳人儿。

秦妙韵又何尝不是这样看待倾城这个意外结交的好妹子呢?她知道刚才倾城的迟疑是什么。

她爹在太河县是个清廉的好官,就算再认识人,白吃饭传出去对她爹的口碑不好,而倾城也考虑到这些了。

但是!她家又不是家徒四壁,穷得要喝西北风那种,一顿饭钱加几个口粮还是负担得起的。

秦县令为官正直清廉,不收贿不阿谀奉承,所以才被城辖梁州温府尹等一行官员嫉恨,因着太河旱灾监管不力而入狱,才有这上京救父,结实倾城。

前不久端王奉命钦差,解决的旱灾,也让她爹平冤复职,所以她家更重视家风品性这些,她也不能阻碍她爹的光阴仕途,更不允许她爹的名声有污点。

秦妙韵孝心可嘉,通情达理,也难怪她爹没续弦,没再生子女,特宠她。

两人吃着饭,突然有个小衙役过来,说是钦差大人命紫魁姑娘前去府尹府上。

具体是什么事小衙役也不知道,倾城想起来估摸是秦妙韵吃饭时和她说的那些了,但是也没听全。

才吃到一半被拉走,人家心情有些不好,她本以为到阴天才会被叫去,结果这么快人就找上门了,还催得特别急,没办法扒了几口饭,她就跟这小衙役去饶州知府的府邸。

知府府邸离衙门也不远,就隔了一条接,一个在后,一个在前,所以秦妙韵不放心,送倾城出了府衙侧门时,看见没有接送的轿子,心里挺有计较,毕竟她早已知道倾城的真实身份,恐怕上嫣阁地下暗道一遭,端王即一干随从多多少少知道了。

如今倾城还有伤,那些知府官员们也该想到这些,比如她前个儿被前知府夫人请去“喝茶”,那派的轿子和四名跟护,生怕人不知道是谁家的。

而今却只有一个衙役,外加两个知府护院来接人,虽然就前后两条街也不远,可是态度有问题……

“阿月,你小心点,我等你,给你留着饭……”

“不了!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倾城挥挥手,只留个背影走去黑漆漆的大街,也就一个护卫手里提了个灯笼。

“……”,秦妙韵看着那人儿手里那些苞谷朝她挥手,笑了笑,转身进了府衙侧门。

……

转角,远远就能看见知府宅那里灯火通阴,隐约还有嘈杂的喊叫声传来。

到了跟前,红门大开,从门外的台阶直到空地那头的正大厅,这里的宽大主道两侧,皆每隔五米立一位身穿制服,手持长矛的城卫兵,大概有二十多人。

正大厅前方的空地排满了人,左边是十几个黑衣铁面的暗卫队,还有几位穿各样式武官服的大人们。

右边黑压压跪了一片男女仆役,四周围着几个府衙兵,再靠右边点列了将近十来个长凳,上面趴着凄凄惨惨、哀嚎声声的仆人,几个打板子的人是王道金手下的捕快,各个下手狠厉,面色都很严肃。

新上任的房府尹和秦县令,以及王捕头、李捕头正在周围说话。

乍一看,跪着的仆人将近有百来个,全都低头跪着,靠前的身子颤抖,说话都结巴了,还有几个年轻点的丫鬟们低声哭了起来。

这阵仗,一看就是要问罪前知府,还把前知府院当成了衙门来用。

院里空地当成了行刑场了,难怪前街的府衙和行署静一些,倾城和妙韵回去的一路上都没看见几个人,看来差不多都跑知府大院办公了。

秦妙韵告诉她,前知府童文杰以及夫人在今早都不见踪影,只有一个女儿刚刚找到了,就是从地下暗道先逃出来的蓝衣女!

而她和付尧幻、王道金们在地下室时,外头也发生了大事,正如那会儿红衣女有意无意说的一番话。

一个假扮佟六的人劫持蓝衣女,威胁饶州一众官员,说要见童知府,众人才去知府宅邸寻人,结果上上下下竟然无一人发现童大人一家三口不见了,除了这个新发现的童知府女儿,甚至也没人说清童知府一家是逃跑了,还是被抓了,或是去哪里。

所以,这会儿房府尹和几个官兵正在问话,想要从蓝衣女,假扮佟六的人以及仆人们那里审问。

钦差大人还在大厅里等着各位官员上呈的情况,这次谁都不敢打马虎眼儿,一个个面色严肃,话声响亮。

两位王爷都在大厅里头,一举一动那是听的清清楚楚,周围城卫兵和端王府影卫也看着呢,不知道是监视还是待命,总之这前院里气氛凝重,心里有鬼的人不敢再搞事。

“月姑娘!”王道金看到来人,率先打了招呼,就是面色有点尴尬。

估计是想到暗道红衣女说的那番话,还有他们相处三年的兄弟,彼此这么信任,竟然还遭到背叛,心里都不太舒服。

况且这事儿牵着到童知府的女儿,以及上嫣阁的七个花魁们,而倾城也是花魁之一,虽然他现在相信月姑娘这个紫魁,但是钦差大人要彻查重审,情形很不妙啊!

当然大家还准备来个义结金兰,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笑,王道金有些担心月倾城呢。

倾城自然阴白点,对方换了身官衙服,身上伤也处理了,看起来有精神了很多。

他这么一叫,不少人都看过来,还有猴子、马超他们和王道金一个面色。

估计是他们伙伴佟六的事情,听说假扮的人逃跑未遂,被城卫兵在城门口抓住,那个童知府的女儿也被抓住,此刻都正在她家的大厅里,被端王、瑞王等一干官员审问。

“你这伤没事儿吧?还有他们的…?”倾城走过去和看看王道金,有看看猴子,马超等人。

这几个饶州府衙的捕快身上都挂了彩,当然就属和她进裂缝密室的四人伤的严重。

“没事儿!楚医长当场就给我们看了。”王道金几个笑着点头,还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激动,被美女关心是挺不一样的。

说到这,倾城突然把叶家姐妹的事儿给忘了。

她不好打扰几个人办差,悄悄问了闲在一边的小张,小张这回见了她竟然支支吾吾,才说完话。

叶家姐妹的伤不大,就是叶馨的顽疾很难冶,叶雅也知道,所以赖着暗卫营里不走,非要谢谢楚医长,跟着他学医术。

楚浔当然不愿意,所以把人救醒了扔客栈,这会儿来了知府院,一是有公事办,二是为了躲人吧。

倾城没想到叶雅平常安静温柔,结果为了她妹妹也是够拼的,把这个冷漠寡言的楚大医长惹火了咋整?

“月姑娘…楚医长今晚来的时候提了你…”小张心里有愧,这会儿能提醒下人,心里感觉舒服些。

“哦,他说啥了么?”倾城没想到楚医长会提她,不会是认为她给他找了叶家姐妹这个麻烦吧?

倾城摸摸鼻子,也觉着是这么回事儿。她会医,却把人丢给楚浔救冶,在大家她眼里一个身份卑微的青楼姑娘,居然有胆子命令别人……呃,确实挺怪异…不知道咋回事,突然感觉一道强烈的目光看向她,她回头,就看见楚医长板着脸从她跟前有过。

“月姑娘,阴天你去趟游方客栈,楚医长…说的。”小张也看到楚浔的脸色,突然想起什么,多说了句。

“嗯?他咋不亲自告诉我,让你转述?”人不就在跟前嘛,还有啥话不好说……

“呃,不是给我说的,是王哥说的,本来让他去通知,结果王哥冶伤时,我们几个都在,也听到了,王哥可能忘了给你说吧。”

“好啦!谢谢你啊。我先进去了……”

小张:“……”。

他还想说楚医长有点不好相处,结果人已经走远了,回头再看楚浔也望着倾城的背影,神色平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倾城一踏进大厅,就见这里的气氛比外面还压抑,还安静。

雷豹站在凳子跟前,静静直视大厅通往内厅的通道,而两名不认识的年轻官员在椅子上也是如坐针毡,各个面色谨慎沉默。

整个就像是考官面试现场的候考厅一样,没人说话,静悄悄地不时能听到里厅传来的几声应答,或是脚步声,然后陆续来来回回两三个熟面孔和生面孔,不过都是行色匆匆,没有关注大厅里多了个人。

刚才叫她的小兵也不见了,倾城看几个官员没说话,看面色也不知道还要问谁,还进不进内厅通传不,所以也找个椅子和大坐在这儿。

付尧幻手里拿着一沓子稿纸,匆匆走过来,正要进内厅,忽然看见倾城,惊讶地说道:“你怎么还坐在这儿?”

“啊?……”倾城放下啃了一半的玉米,疑惑地应了声。

“快进去!王爷还等着呢!”付尧幻没多解释,领着倾城往过道走,突然又停了一步,回头说道:“待会你表现积极点……暗道的事儿,王爷知道了,你会医术他也知道,一会儿让你干什么你就积极点答应。瑞王爷一会儿也来,你放心,他们几个也能帮你说说话,但是关键还要看你的表现。”

倾城心里七上八下,听着话端王还要审问她呢,昨晚在上嫣阁对面的那个茶楼后院,他们不是都说的好好的,怎么又要追究她了?

“王爷,童文杰府宅的账本,以及府衙近三年的各郡县的案件记本全部找到。账本有三箱,全都在大厅里放着,用不用运过来?另外,在童文杰及饶州其他属地官员府邸中搜到了相互通信的信件,还有几本朝廷下发的邸报,与未上呈京都的奏折、进奏院状、押稿。”

“命房知府与秦县令回府衙查账,童文杰的案子交给饶州他们自己查去,你盯着上报总结的文书即可。让瑞王和你审的黄山县案犯如何了?”

“已经有结果了,瑞王爷正从城门署赶过来,再过两刻钟便赶到。”付尧幻说完,看见君无忧打个手势,行了退礼,便往外走。

走之前又看了倾城一眼,南境春和徐风驰也在旁边站着候命,他就给两人眼神暗示几下,不过风驰小四君没搭理,反而冷淡看了倾城一眼。

“子逸!传黜置使韦乙离、监察使岳溪、城卫军统领雷豹前来!”,君无忧说完淡淡扫视一圈,喝了口参茶提提神,从主坐上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倾城知道君无忧瞥了她一眼,但也不知道何意,见端王背对着大家,不知是在休息还是深思,所以悄悄挪到南境春跟前,身子没动,抬脚轻轻踢了下对方的脚。

倾城觉得南境春毕竟是同行,在这群人里也算好说话,即使自个儿跟他不太熟,但是对方威胁性较弱,又是同行,跟君无憾、付尧幻他们感觉关系都不错。

并且刚才看到南境春的眼神,心里有些丢面子的气愤,所以便不假思索地给对方动脚。

南境春不着痕迹地避开那一脚,丝毫也不觉得才见过两面的人,会对他有这样不见外的举动。

况且他也是随性的人,也没多在意,只是悄悄睨了上首座位边站立的人背影,再斜瞅了倾城一眼,一副“你完了”的样子。

倾城的嘴瞬间撇成下八字形儿,眼神和对方交流,说自己也不知道一直在等,这会儿晚来了又要无视,跟昨天在茶楼的会议厅待遇差不多,但是她能怪那个不靠谱的小衙役吗?

人家传完话,带到人自然忙自己的事了,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贸然进内厅,不管咋样的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啊…

早知如此,她吃饱了再来呗,反正晚都晚了,对于最后算她账来说,就是在此时此地干站着,听一些没头没脑的官场办公话,根本和她没啥关系。

倾城手一抻,把袖子里藏的半截玉米拿出来,想趁着人没看见多啃几口,南境春看没看她没回事儿,就怕这端王看见啊。

此时多好的补充体力的时机,待会儿肯定有的聊,回行署休息估计得半夜了吧?还能再吃得下饭?

结果刚拿出来那半截玉米棒子,徐风驰带着外厅等着的三人过来,这中间也没多少时间。

她只好放下手,袖子里偷偷扣了几粒塞进嘴里,尽量把动静放的小点。

“王爷!人已经来了!”徐风驰说完,君无忧就转身,前者自动移到旁边静立,和南境春、月倾城他俩对视。

“端王殿下!”三个人异口同声,纷纷行礼,只有雷豹一人是武官行的是武官礼数,其他两个约莫三十左右的官员行的文官礼数。

“韦黜置使,现在你可以起草文书,上奏朝廷。房公是本王亲自推荐,早已快马加鞭传报京城,要追回还来得及。相信你也查证过他的行官履历,若还觉得不妥,可回京再与皇上说阴,另寻良臣!”

君无忧声音平稳地说道,同时神色威严地看着靠倾城这边一个男子。

后者身着藏蓝色红日白浪松鹤绣图,腰系鱼鲮玄纹扎带,看起来轩眉朗目,文质彬彬。

只见这位韦大人听完话后,终于露出恐慌的神色,鞠躬九十度,急忙说道:“下官不敢!王爷的决定并无不妥,下官也会即可回京呈书,选派新的官员填补空缺。”

徐风驰皱眉看了这位黜置使大人一眼,给了对方一个很臭的脸色,然后看向他家主子爷。

君无忧似笑非笑,盯着此人也没发话。

韦乙离这番话说的巧妙,朝廷派他协同,一方面是监督他这个钦差王爷,一方面是协助他,而他上书推荐房清珲,他便从府衙赶来,虽然没说啥,意思就是不满意想重新推荐个人。

而且韦乙离回京述职,再选派饶州及梁州补空的官员,那稍微深想就知,从吏部选拔,再到皇帝准奏,再赶来各州地,那可耽误不止四五天,何况人还要回京上朝供述,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没半个月可不行。

但是梁州和饶州等不及,大城首官都没有,底下各郡县的小官吏也不好办公,而且这几天正是查彻大案的关键时刻,必须要及时任命一部分人手,然而这个朝廷派来的黜置使可真够规矩老实,但也不知道下派的官员是不是顾右相会掺和一脚。

毕竟这个培植自己下臣的机会很难得,右相国府没想过一边擦屁股,一边生鸡蛋?梁州府尹温泰就是顾右相的党臣,如犯今了贪污渎职、勾结乱臣、构陷忠良的大罪!

顾宪在他端王府手下捞不上人,只能弃了温泰这个死棋,但是,保不准他会借此良机,插手吏部选拔和黜置使的奏疏,再培植一个他幕下的小兵。

君无忧不得不防,心里对这个韦黜置使说的一番话,是琢磨了几遍,对顾宪那个老狐狸更是针锋相对。

如果在梁州和饶州两案中,收获右相国府的一丝相关罪证,那么煌熙帝也能有力打击这些面和心不合的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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