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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马夫受雇二十来年,别的缺点没有,就是爱偷懒的半生积习未改。他驾了辆牛车横越草地,一车子枯黄的稻草被他堆得老高,溢出车身许多,好些稻草尖儿一路扫过地面给拖着走。牛车路过一名骨瘦如柴拼命打躬作揖的光头老人,求搭一段顺风车,一旁小孙子亦弯腰低头学着乞求。马夫莫可奈何,勉强让那爷儿俩坐车,可他们一个年迈、一个稚幼,爬不上去,还得烦劳马夫下车帮他们一把。
好吃懒作的马夫一早寡忙这桩事儿就嫌累了,可得赶回家好好休息。马棚旁边儿有座木屋,木板搭的前廊由一字排开的四根木柱支撑。马夫背靠木柱半躺在柱与柱之间的横栏上,头脸斜斜枕住身旁一只大木桶上缘,午后偷闲,就这么将就着睡一下。他粗黑的短发刺猬般倒垂下来扫过脑门儿,两道浓眉眉心相连,平时一对乌黑小眼总贼似地咕溜咕溜打转。他有一张颧骨特高、两颊凹陷的蜡黄长方脸,鼻梁瘪长,下巴也瘪长,两撇粗黑的八字胡吊儿啷当翘在嘴角,整张脸看上去总像在鄙夷些什么。身着粗麻衫、皮长裤的他两腿交迭,闲散得紧,才睡下去,心里不踏实,又耸起肩,扭过脖子,瞧廊外不远处草地上有动静没有。三角形狭长小棚顶下方的马槽里盛满了营养的谷物饲料,马夫斜眼瞄了一下,见马没有一匹回来吃饭,舍不得驱走瞌睡虫的他心想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遂兀自躺下,放心睡去。
七晴一个人静了许久,心情调适之后打算徒步前去探望奶娘,行经马棚,跟一觉醒来刚好抬眼的马夫遥遥打了个招呼,随即弯身在及腰的一排荆棘丛里摘花。她先揣了一束扎乎多刺的「嬉春花儿」在怀里,又采了些小紫花儿点缀其中,要献给奶娘。可惜奶娘外出,她只好附近走走,等奶娘回家。
奶娘住的小木屋侧边儿青青草叶长又长,地大得很,有的是空间,粗粗的洗衣绳上晾满衣物。大幅被巾载满了风,给撑得饱饱的,可不都奶娘自个儿纺的、自个儿洗的?想来她老人家仍是这么劳碌命。
木屋后方远远独立着一株生命力旺盛的老橡树,丛丛绿叶团团包夹主干,彷佛一捧圆滚滚的绿色大绣球,奶娘的两个外孙和三五名邻家小孩儿正聚在树下玩耍。四下草原广大无边,日照严酷,除这老树之外,别无遮荫。七晴来到屋后见孩子们可爱,就带他们撒开了鸭子在原野上奔跑,跑了一阵忽地折返让他们追,才刚折返再又掉头,来回逗小的们玩儿。男孩儿各个长得干干瘦瘦、一身排骨,却晒得黝黑而健康,在草长过腰的熟悉环境里恣意翻滚,挥霍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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