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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而美的珠贝国宫廷正殿是座攒尖屋顶的长方形石造建筑,三角门楣上有浮雕檐饰,拾两级台阶而上有座椭圆形拱门,桃红色花岗岩砌的边墙上下开了三排窗。与正殿相连的后宫庭院深深,围墙内筑有四幢黄石砌的房子,或高或低各据占地甚广的院落一角。主栋建筑高两层楼,屋顶露台雕栏环绕,翠绿的长春藤沿栏杆往横处攀缘,到了墙角垂下一株,顺着围墙棱面一路爬下来,不张狂、不泛滥,栽培得恰到好处、雅致得很。底楼有座漂亮的尖拱廊,走到尽头转角与另三条尖拱廊交会,交会处筑有一座堂皇而高阔的砖砌穹形拱顶,贯穿后宫四幢建筑。中等身材的老国王身穿乳白细麻长筒袍、下着乳白长裤及一双乳白船型尖头鞋,戴了顶乳白小方帽,两手背后悠哉游哉漫步廊下,正跟亲信交谈着。这时,随从来请,说西犁王储石胆来访,老国王「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可并未立刻进宫,反而走向寝宫中庭,要亲自通知王后,相偕前往正殿会客。

三五名宫女穿着合身的浅蓝薄纱细腰盘领及地连身裙,梳了一式的方头髻,端庄有礼走在寝宫宽敞的回廊下。回廊外的透天中庭格局方正,黄土地压得平平整整,空间设计简单大方,唯一一株青榄和中庭正中央凿的一座六瓣形小水池为这个一尘不染的环境骤添无比浪漫兴味。

青春正盛的青榄恣意长在中庭一隅,榄叶茂密,活力难当,汹涌浓烈的团团绿浪把大小枝桠全给遮了去。绿荫低处可见两根灰黑的横枝粗韧有劲儿、青筋纠结,双臂大开似地挺住满树的整捧绿意。荷花绽放般的六曲花瓣形水池以琉璃光面的蓝磁砖贴成,六个瓣面朝外的尖端各开了个羊蹄形小凹岔,水池边缘则砌了两级浅石阶供人踩下去亲水。众宫女穿越中庭总不忘停下来拨拨水,赏玩赏玩这漂亮的小池子。

十四岁的珠贝公主活泼好动,梳了两根长麻花辫儿,穿的是青绿的平口薄纱襦衫和黄色长裙,打赤脚坐在两层楼寝宫的屋顶露台地面上,双腿伸过寻杖栏杆的间隙,倾身朝站在中庭地面上的母后闲话家常。

珠贝王后正值四十一枝花的黄金年纪,虽小了老国王三十岁,两人却恩爱而相知,没有隔阂。身材修长的她浅褐色发丝丰厚亮丽,在后脑梳了个别致的8字髻,跟爱女说完话之后独立中庭,任凭白纱长袍衣襬和长袖飘荡微风中,轻盈水灵有如浪花起舞。她两手背后,两臂虚悬,似有若无地低声吟唱自娱并随兴挪动脚步。先是左脚朝前横置右脚外侧一步,又抽出右脚绕过来横置左脚外侧一步,上半身朝脚步的反方向忽儿向左、忽儿向右缓缓倾斜,身子自然扭出曲线,婀娜又多姿、娴静而自得。弯身的当儿她眼角瞥见夫君到临,脸上立时绽开一抹甜美笑容。

夫妇俩来到正殿,侍从赶忙为老国王披上加了白毛衬里的宝蓝无袖及膝王袍,并搀扶他拾三级浅台阶登上御座。织锦缎面的高靠背御座方椅有两支扶手,椅背高过老国王的头,座椅无脚,又厚又高的底座贴平在地。王后披上光泽细致的丝缎王袍,华服衬托下益发显得高雅贤淑,一上朝就蹲低身子,小心翼翼从摇篮里捧出宫女送来的婴孩儿。而随侍的臣仆惯看他俩亲手照顾孩子的情景,都不主动代劳。老国王夫妇俩对大女儿虽疼爱至极,可毕竟老来得子,儿子又是王位法定继承人,前途将有很长一段路将失去年迈父亲的呵护与指导,因此对婴孩儿格外怜惜。老国王留了一撮山羊胡似的长髯,云团样儿地细细柔柔、松软洁白,下端尖尖地收个尾,末梢还微微翘起。他顶上全秃,后脑勺低处留了一束银白半长发,一边儿看王后逗弄儿子,一边儿由随从为他戴上一顶枣红小圆帽冠。山羊胡老国王个子并不魁梧,可作风稳重而大度,既能就事论事又能人性统治,对事情的裁夺厚道且睿智,因此自有他的尊严和派头。

御座前方摆了一张狭长的卷头矮几,几前隔着那三级浅台阶即是宽敞的大厅地面。白色花岗岩建的大厅气派十足,两侧窄、进深长,天花板以八支粗圆柱支撑,厅外的双扉木门大大敞开。山羊胡老国王将两肘平歇扶手上,静静等着接见西犁国远道而来的年轻王储石胆。石胆一进正殿即大步往前,向山羊胡老国王请安道,「珠贝王叔、王后在上,请受晚辈西犁国石氏家族么子胆行大礼叩请圣安。」说毕即一脚跨前、单膝跪地,双手垂悬两侧,低首表示敬意。

山羊胡老国王忙说,「千万不可拘礼,贤侄快起,请上座!」话一出,左右两名随从纷纷跨前两步赶到石胆身边儿搀他起身,并领他在山羊胡老国王御座平台下方右首边儿一张没靠背的凹弧形花岗石大椅上坐下。

待石胆坐稳之后,山羊胡老国王以流畅但不地道的西犁话亲切寒暄道,「难得啊,堂堂西犁少主不嫌弃敝国地僻人稀、无足轻重,而能远道来访,真正真正难得啊!

石胆贤侄,你父王与我把酒言欢、缔结盟约也不过昨日之事,怎一晃眼就三四十年蹉跎了去。这期间西犁国蔚为盛世,你们三兄弟也卓然长成,可不出几年,西犁怎会出这么些乱子!强敌贪你们的地又贪你们资源,频频进犯,这一点我虽不容但可以理解。可你父王他老人家故去后,你怎没能立刻即位呢?西犁朝中多的是志士仁人,要是团结起来,那些小人怎么可能得逞?你父王才走短短几天,你这世袭的正统王位究竟是怎么搞丢的,我真是百思不解,百思不解呀!」

石胆完全同意,可仅低下头、抿起嘴,大幅点头称是却未发一语。和善的山羊胡老国王见石胆无甚响应,习惯使然摘下小帽冠来挠挠头,挠够了再戴回去,既不拘泥小节更不讲究礼数地伸出下巴拉长脖子「嗯?」了一声想问个究竟,石胆仍欲言又止。多亏王后细心,伸出纤纤玉手轻推山羊胡老国王手背婉转提醒道,「石胆似有顾忌。」山羊胡老国王这才想起,早该令人将石胆的座椅端到平台上,拉近距离,且命闲杂人等通通退下,再叫贴身随从也远远避到墙角去,让石胆和他们夫妇俩好说话。

清场后,石胆登上平台重新入座,随即抬起头,目光诚挚地望进山羊胡老国王眼底,开口倾吐道,「珠贝王叔,我父王跟您交情不比寻常。他曾说,您虽只是他人生半百之时才交到的朋友,却像兄弟一样亲,跟他无话不谈,所以我今日到这儿来,虽是初见面却备感亲切、备觉温暖。我保持低调,打算先攘外安内再正式即位,结果证明这个决定非常不智。王位丢了,错在我,我绝不推卸责任,可此事另有隐情。珠贝王叔,王后,说来惭愧,我父王……不是老死的,是……给害死的。」

「什……么?」山羊胡老国王听见这话,乍时心寒到背脊里去,不可置信的同时,一股正义之气凛然而生,愤愤然张开嘴,瞪大眼,多么希望自个儿听错了。真情难掩的他淌下老泪,急切追问道,「说清楚一点儿,胆侄,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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